泪水打湿了那绢帕,她忙伸手去擦去揩。只是被泪水浸过,又怎能这么快恢复原貌。
可她不理。只是固执地、机械地擦拭着,眼神深处渐渐现出一丝癫狂来。
她只是想要把打湿的笑脸恢复原状。她想要它一直笑,一直笑……
她只想看到,那记忆深处的笑脸。
她不停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手指很快变得红肿,紧接着破皮,最后甚至磨出血迹来。
血丝愈发污糟了那帕子。江月白不得不停住,心中渐渐生发出一种绝望。
她怎么做都没有用了。
失去的再也找不回。
那笑脸笑不似笑,哭不似哭,脸颊边还留着一丝血痕。
一如他临走前夜,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皮肤,肋骨断裂,大腿刀伤,双手腐蚀,双眼皆盲……
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江月白望着望着,泪水滂沱,模糊了光影。她死死地攥着这帕子,口中喃喃呓语——
“你啊,真傻。”
☆、出征
终于变天了。
朝堂之中,局势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扭转。皇帝卧床不起,大权几乎已经落入贤王手中,时人只知一夕之间贤王病好,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口吃憨傻的痴儿,上位后迅速铲除异己,党羽林立,一时之间朝中风头转逆。有人不得不屈服贤王的雷霆手段,有人则是心怀不满,暗中联结其他臣子想要重新推太子出幕,可谁知太子仿若消失了一般,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明眼人都知道,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每逢朝代更迭,那必是要流血流泪的。只是贤王至今还没出手,只怕是还在等最后的一个机会。
皇帝不上朝,贤王更是明目张胆做了监国之事。有人敢怒不敢言,有人直言进谏,可惜没有一个折子能逃得过贤王的眼线,多半还没送到皇帝病床前就夭折了。
一时之间,全城风云变色,一股莫名的政|治恐怖开始悄无声息地席卷了整个皇城。
留给忠义之士的时间不多了。
有臣子找上了唐疏夜。他如今还没有恢复宁王的职位,只因皇帝病得意识不清,哪里还会记得这档子事。
这天来的正是宁王派的其中一位老臣,甫一见到唐疏夜,眼圈霎时就红了,连日来被贤王的人整的苦不堪言,“殿下,你有所不知,如今,如今……朝堂被贤王把控,再不出手,就……”
唐疏夜示意他先坐下。贤王上位后的手段他早有耳闻,这段时间就连他都近不了御前。贤王假借皇帝之口不批唐疏夜上朝,二人自上次火场逃脱之后便再也没正式见过面。
他沉吟一下,“父皇的病怎么样?”
这大臣愤愤地说:“皇上病了许久,只见贤王一个人,其他人根本不允许进去探望。大家私下都猜疑,是不是……”
唐疏夜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错,他亦有猜疑。皇上的病来势汹汹且很突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早在好几个月前,他们便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情绪的变化,整个人变得有些暴躁易怒,同往日的形象大有不同。
而贤王却逐渐逐渐讨得了皇上的信任。齐王被发配远地除非急召不得踏入京城,太子自从一只眼瞎了之后便仿佛游魂一般把自己关在东宫,再没有出来过。他自己也被贤王找了个借口压住不批上朝,整个兴元王朝几乎就被他一人把控住了。
这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病,且一定和贤王有关。
应该是他落了毒。
只是现在除了贤王无人可以近得了皇上的身。哪怕给皇上看病的太医,也是贤王的党羽,更别说如果这一切本就是他有心为之,那……
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唐疏夜心下亦是忧惧,但这件事,他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要想彻底扳倒贤王,除了他们必须聚齐足够的军队后备,同样还有各党派必须齐心,只是如今由于贤王的恐怖手段蔓延全城,只怕其他人不一定愿意配合。
更别说对于百姓来讲,今天谁做皇帝,明天谁做臣子,是谁不是谁,也没甚么所谓。
但贤王的为人尚且没有被大众所知,待到将来他当真坐上那个位置,天下人也免不了遭殃。
然而最坏的情况远不止于此。
这日,有人上奏,南国举兵侵入北国边境,已经突破了三道防线。边关独木难支,请求中|央支援。这个消息有如一枚炸雷一般在朝上迅速传开,一时间内忧外患,人心惶惶。
贤王自己是不可能带兵出征的,眼下派出御林军和十几万战士上前线,自然还需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表率。
带兵的是当年跟着皇帝陛下出战的老将军,颇有威信。只是确然还需一个人跟着。为了多方面的原因,或是因为贤王要留有后手怕别人造反为他人做嫁衣,或是因为这样可以顺水推舟,万一情况不妙也可推出去做弃子。
他把目标放在了唐稚身上。
如今唐稚早已长成独当一面的少年,虽新婚不久但于政事上十分勤勉,据他府上的人讲,几乎很少回来,多半是在办公的地方度过每一日。
贤王私心里对唐稚并不怎么忌惮。在他看来,唐稚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处事性子又偏偏像了他的那个刻板四哥去,手段心计远比不上他,做一枚弃子倒是很合适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