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捂嘴憋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我守着营门口都听得见。”流光顺手拿一块米糕吃。巴咂巴咂,嘴里声响大。
“就是你刚才报进来的事呗。”豌豆眨眼。
流光撇撇嘴。“那点芝麻绿豆大的破事能笑成这样,瞧瞧咱们待在这儿多苦啊。对了,尤水来问,今日是送饭过去。还是她领孩子们过来吃?”
金薇来教孩子们读书,玉蕊进了工地医所。
“别过来了,外头乱哄哄的。我已安排好,到了饭点就送过去。你顺便通知玉蕊小姐一声。也会送饭到医所。”冯娘放下纳好的鞋底,同张茗芳打招呼,说去厨房看看,小步跑出去了。
流光啥也没注意,大剌剌来,大剌剌走。
豌豆耸耸肩,对张茗芳道,“两个都难,一个死了心,一个口味刁。”忽从里帐走出一双影,红影一道,黑影一道,喜唤,“红姐姐,木头哥。”
红影女脸上丑疤可怖,其实却是景荻身边的侍女红豆易容而成,已让兰生识破,又和豌豆相认,但其他人尚不知道她本貌清秀。
簿马浓眉一挑,对木头哥的称呼有意见,却也没辙。
张茗芳对里帐跑出人来很淡定,她嫁夫随夫,嫁“反贼”随“反贼”,知道地下有秘密,知道男人们在准备什么。当然,她不像兰生直接参与,对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心里忐忑却十分坚定。这个世道,需要变一变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不关心更多形势,反而对这双影有兴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挑选到了好夫婿,她觉得这是她的长项,自信能看出一对人的般配与否。这一对,非常般配!
木头人?木头人会用那样生动的目光看一个姑娘家?
“请樊夫人告知樊大人,可以进行下一步。”簿马道。
张茗芳来此,也不止是八卦,当下站起,“红影姑娘却为何事而来?”
红影答,“我要到码头坐船入城,借樊夫人的马车挡一挡。”
“我也一起——”
簿马没说完,红影一摆手,“不必算上簿将军。”
簿马黑面,“我是将军,你是护卫,我无需听你。”
“我没让你听,同樊夫人说而已。”这男人麻烦得很,说两人又照应,非要跟着她。
豌豆给张茗芳一个眼色,意思是,怎么又杠上了?
张茗芳心笑,欢喜冤家最好搭配,咳两声清嗓子,“城里满街外来的人,红影的样貌太显眼,还是戴了纱帽,再由簿将军陪着,扮作夫妻行走方便些。”不待对方说不,拿了帽子塞进红影手中,她就往外走。
红影只得作罢,任由簿马紧跟。
豌豆皱皱鼻子,一人待在帐中太无聊,大眼睛转啊转,跑出营帐,牵了一头运米粮小毛驴,穿过空荡荡的役营,往边缘小丘那里的女人堆里扎。
居高临下,但见一望无际的工地前沿,黑压压坐满了汉子们,大日头底下,炭黑的臂膀渗出汗光,亮得仿佛比太阳还刺眼,令这块土地神圣不可侵犯。
没有人在干活!
☆、第425章 大浪(下)
这一刻还静得雅雀无声,下一刻,突然一杆大红旗扬了半天高,几乎同时发出震耳欲聋,万众一心,一个声音——
“杀人偿命!严惩凶手!王法为我执公道!不惩凶手,绝不复工!绝不复工!绝不复工——”
大风簌簌,大旗飘飘,十万人汇聚成汪洋大海,涛声滚滚,烈浪嚣天,汹涌得卷过了万兵围起的防御人墙,扑向胆寒兢兢的管营。
豌豆不由心神振奋,同其他肩并肩,进行无声声援的女子们一样,捏拳朝管营瞪去。
离秋典还有十日,眼看竞技场最后一期工即将完成,准时交工不成问题。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役人和监工之间再次发生了冲突。
新役法颁布之初,监工们没打算理会,仍照老规矩,用老手段办事,动辄打骂,明目张胆将好米换霉米,任意克扣工人两餐,根本没有改善住宿的条件,只是每回有上官来监察的时候,才做做表面文章。
但很快,监工们就收敛了,因为出现了兰营。兰营里的南月兰生,即便身为没有自由的女役,可她受皇上器重,一统北联造,新都几乎是她一人设计,在人称活狱的劳营,他们不敢碰她分毫。而她,想要什么就争取什么,眼皮子都不眨,新棉被,新米粮,一日两餐饱饭,热水供应足够,保持营地卫生清洁,每提一条都要附加一句全营范围。
也是奇了怪,监工们不积极照办,没几日皇上那边就下文书催办,再过几日国库少府就直接买了棉被米粮送进来,上官三天两头来察。所以。监工们就憋气蹲着,少打人了,少虐人了,明着狠化了暗着整,过了一段役营从来未有太平的日子。
然而,南月兰生,连同整个女营都让皇上并归了匠营。随着竞技场交工期限一日日逼近。她也没精力再管到役营这一摊,役营大监的跋扈就重新叫嚣了起来。不过,他也聪明。不惹南月兰生手下的两万人,但对其他的劳役就不留手了。
伙食恶化,住宿恶化。以大监为首,多数监工为爪牙。为了补足前期的油水,变本加厉捞金。而且在工地上又开始随意打骂劳役,欺负弱小。而当这些都变成家常便饭的时候,发生数起严重的伤人事件,导致役工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