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只感到言语未尽,那头脱绳的马旋即蹬蹄长鸣,等反应过来后,陆延亭已飞奔向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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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亭只觉好似从未赶过这么长的路,走不到的尽头、回不去的家。
宫门终于现身在眼前,未等守将看全他的面貌,他已嘶声高喊:“开宫门,让我进去!”
马悬飞四蹄冲过宫门,入眼是满目兵戈残尸。
陆延亭一径赶往迦南阁,胸口憋着呐喊,张嘴间无法出声。
阁内,三皇子陆延川执刀逼在陆音眉颈前,一立一跪,望向阁门之外。
笼灯红絮摇曳,陆延川恶声道:“你可知旁人都如何骂你?”
“再世妖媚,狐惑宫闱,违悖三纲五常,欺灭列祖列宗!”
陆音眉波澜不兴地微笑。
其实她不知这一切,他一直把她护得很好。
“你怎么没有反应!”被她的平静惹恼,陆延川怨恨欲狂。
陆音眉笑,抬眼望向笼灯道:“所以你永远成不了大业。”
一声怒喝,陆延川忿然将她一提拖至阁外。
阁门砰然被撞开。
陆延川豁然狂笑着对来人道:“陆延亭,你肯与我换吗?”
“把帝位给我,”他剑刃又往陆音眉颈内捺了几寸,“这贱人给你。”
“延川。”陆延亭第一次卑下直唤兄长名讳,惶惶踉跄跑了几步,被陆延川喝止在原地。
“何振正率万乘兵马赶回,大势已去,你莫要轻举妄动。立刻降伏,日后我封你做藩王,至死绝不打扰。”
陆延亭急喘道,绷着身子不敢动弹。
视线朦胧间,陆音眉对他无声一笑。
“你会吗?”陆延川震躯大吼。
墙外短兵相接,清脆响音好像木鱼声声。
陆延亭将欲开口再言,陆音眉忽而轻轻摆头。
他一怔,五内如同火舌滚烫过去。
“眉儿别动,皇兄求你。”
“皇兄。”她唤回去。
已经足够了,她想。
这一生深宫内外多少诡谲,他让她活成了寻常百姓之女。相依相守,平淡有过热烈有过,终究痴恋不渝。
往后的路只难不易,倒不如换她来庇佑他。
苍云悬停,天外闷雷般的马蹄渐次靠近。
陆音眉颈沿刀刃一抹,笑道:
“笼灯可以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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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化二十四年六月乙巳,太子延亭即位于高庙。丁未,袭号曰皇帝。后八年冬,崩于长清宫。群臣顿首上尊号曰太宗皇帝。
即位前,其性暴戾恣睢,昏庸顽昧,弑兄屠城,民无聊生。然其功绩赫赫,自将击匈奴,铲诛阉宦,力挽狂澜于既倒,拔都城还后即天子位,杀皇子延川。
恐忧复国大将何振、相崔继结私朋党,功高盖主,即位八月诛之。
太宗在代,勉人于农,布德偃兵,政简刑清,四海承运,八荒太平。志尚佛理,忧病缠身,晚景渐荒。毁誉参半,功过时难辨,待后人定夺。
孝成公主,皇宗室女,生卒不详,殁后追谥,厚葬于灵山。公主陵与长清宫一轴相望。太宗刻所立石,其辞曰:
长卧灵山顶,风雪不相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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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亭弥留之际,在佛乐烛光中梦回前尘。
“见过何氏吗?”
“见过,很娴雅……该会是个好皇嫂。”
“我不会娶她。”
“为何?”
陆延亭朝床帐伸手,曲起食指悬空刮了一弧。
“为了陆音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