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开瓶盖,自然而然地先递给她,然后才拿起另一瓶水。
白玛走到河堤边。风很凉,她却只蹲下身裹紧了外套。
乔奇祯坐到身旁,无可挑剔的侧脸与寂静的河面幻化成画。
回想起他刚才用她手机翻看资讯时波澜不惊的脸,白玛忽然开口:“你交女朋友了啊。”
她甚至没用疑问句。她没和他共度过什么生日,记者和网友误会的对象,也绝对不可能是她。
他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回想还是单纯迟疑。乔奇祯说:“你说那个啊……什么女朋友,就一认识的人过生日,好多人都去了,截了只有我的部分而已。
“最近上映那片想给我炒cp。合同上也没写。怕他们乱来,公司就想了点对策,过几天再澄清。”
他现在已经不是偶像,早就不再仰仗流量吃饭。
恰恰相反,因为他的职业经历和外形条件,时不时提醒粉丝也变成公事公办的任务之一。
即便如此,乔奇祯的生活仍然被工作填充得满满当当。恋爱太花时间,他一直这么觉得。白玛也清楚。
他解释时风轻云淡,她的神色也平淡自若。
白玛不喜欢过生日。
离家去往大学后,她便再也没过过生日。乔奇祯知道,也就默契地与她跳过这环节。
但她没想到,他会去为与她同一天生日的人庆生。
而且还被传成素人女友。
他是知道的。知道会传出这种事,知道白玛会看到,他知道她的心。乔奇祯和白玛认识得太久,太过了解彼此。
他们是最好、最亲密、最难舍难分的朋友。
所以白玛知道,过去,现在,中学时向他告白的那些班花、校花也好,与他传出各种绯闻的女明星和媒体人也罢,乔奇祯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她也在其中。
她是他不爱的人中的一个。
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乔奇祯倏然笑起来。他说:“放心。我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就算谈恋爱,也不会丢下你的。我们——”
他的声音很轻,掷入水中,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她回过头,月色一般的目光流淌进他的眼睛里。
白玛忽然起身。
缄默的河流上,她站在河堤边,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夜风将漆黑的长发吹起,掩埋了美丽的脸。
她在茂密的黑发间静静地看着他。
第4章
认识乔奇祯时,白玛还不叫白玛。她跟着父亲起的藏名,叫做白玛央金。
那时候她个性还算开朗,喜欢和周围同学说话。人数刚好,为了课堂秩序着想,老师把[]她安排到教室最后的单座。
乔奇祯转学过来,顺理成章占据唯一的空座。他们成为同桌。
因为家住在同一方向,又都比较远。发现这一点后,他们又自然而然地同路回家。
等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朋友”。
而且。
不记得多久以后,他们意识到两个人的爸爸妈妈也是朋友。
多年前乔超和妻子明丽带着儿子奔赴外地工作,不得已减少了联系。而现如今搬回故乡,正好和朋友久别重逢。
“你们小时候还一起洗过澡呢。”
听着大人这样说笑,乔奇祯和白玛对视一眼。
白玛忘记了。
忘记了当时,乔奇祯是什么表情。
就算是儿童文学《淘气包马小跳》里,也有马小跳喜欢夏林果这种桥段存在。即便只是小学生,男孩对女孩、女孩对男孩朦胧的感情也蓄势待发,和他们的身体一样蓬勃生长着。
但乔奇祯不是马小跳。
在同龄人都还相貌模糊的时候,他的五官已经明朗起来,眉目漆黑,倒映着超脱到有几分怪异、充斥着虚假成分的阴郁。
都是装的。
像是一种本能,他知道别人更喜欢怎样的他。
女孩喜欢聚在他周围,舒展身体,高声说笑,给他带零食,为他写作业。她们倾尽全力只希望他多关注她们一点。而乔奇祯贩卖梦想的天分,在那时就已经初现端倪。他不冷落任何一个,却也绝不会使谁得到的比其他人多。
而白玛也不是夏林果。
白玛不经常回忆童年的自己。也不是说有多么不堪回首,主要是很难想象,那时候的她和后来的她竟然是同一个人。
学期末班主任写评语时常常形容她“活泼”、“阳光”,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成绩的确不错,但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白玛央金有点男孩子气。
上小学时,她大大咧咧,性格仗义又洒脱。和她衬托起来,乔奇祯反而稳重许多——虽说这一点几年后就彻底反转了。
那时候他们像一对好兄弟。帮乔奇祯写作业的女同学总要帮白玛也写一份。有些事白玛晚熟得很,五、六年纪还挽着乔奇祯的手臂,又或者搂着他的肩膀,吓得大她四岁的堂姐瞠目结舌,还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乔奇祯这种有意识讨女孩喜欢的人绝不可能毫无知觉。可他偏偏就真的忍耐了这么多年,直到白玛自己多少意识到了以后才抽身。
年龄增长,升上中学,他的受欢迎程度只增不减。
大家逐渐被生活雕塑成不同形状。有改变,也有原封不动的地方。与小学时的故作忧郁相比,初中时,乔奇祯为自己增添了更多设定。他变得更加爽朗,结交的人五花八门,行事也越发张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