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
童谣,“……”
沈月明瞄丈夫一眼,凉凉道:“你能换个段子吗。”
童春江,“……”
饭桌间气氛融洽,童春江问:“小陆是下半年大四吧?”
陆知行嗯了一声。
童春江道:“那下学期应该没课了?”
童谣停筷,有意无意往身侧看。
“是没课了,”陆知行道。
童春江应了声,又问:“你是打算继续读书还是……”顿了顿,童春江道:“我前段时间碰到刘自然刘博导了,他是真赏识你,想拉你读他的直博。”
刘博导就是先前陆知行做项目时的指导导师。
童谣低眸,耳朵警惕。
“不读了,”陆知行淡淡道:“我要去外地实习。”
童春江应了声,沈月明接着问:“什么时候走?是去哪里?”
“下个月,”陆知行温淡地开腔:“去番阳。”
童谣手中的筷子顿了一顿。
……番阳?
番阳是海滨城市,是在另一个省份,另一座城市。
离鹿门的直线距离大约八百公里。
数字上是八百公里。
感受上是……好远。
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吗?
而且……下个月。
……这么快。
童春江跟沈月明无声对视了眼,讶异淡淡却只在顷刻间,转瞬又是如常神情上了脸。
纵然讶异,童春江夫妻对此也未曾有多言。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陆知行虽与他们相比是下一辈,但毕竟已经是成年人。
互不相涉,成年人自有各自的人生。
沈月明顿了顿,也道:“……这么快?”
陆知行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
倒是童春江脸色平常些,只是说:“番阳是好地方,这两年番阳市政府做人才落户和产业优惠政策做得好——好像是打算在当地打造一个亚洲硅谷。”边说着,童春江边随口地问道:“那毕业后也留在番阳了?”
略略颔首,陆知行微启唇:“顺利的话,应该是这样。”
后面再有交谈若干,话却只如下了冬雾时的景物,让人望去如隔了层轻轻纱帐,落在耳中是模模糊糊的字节。
满眼满心,只有一件事情。
他要走了。
……
晚饭结束,陆知行要回学校,童谣无声跟过去。而他动作不紧不慢的,甚至对着她还多余地解释了句,“我晚上回学校。”
睁着眸,童谣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跟我顺路吗?”
薄唇微勾,陆知行眼瞥着她,如是在笑般的吐息悠然,“送我们谣谣的话,东西南北我都顺路。”
是很好听的话,可是听的人却没笑。定定瞧了他几秒,童谣伸手拿了钥匙,而后抿了抿唇,“知行哥,”
她说:“我送送你吧。”
整整十几年,她全部的情商都用在了今天。
“是要去送送,”童春江道:“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等小陆去了番阳,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月明闻言瞪了他一眼。
童春江,“……”
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只觉一颗心如是大堆棉絮,被水打透了缩在了成团的濡湿面积里。
湿漉,沉甸,而绵密堆积。
若一枚瓶盖塞进她的心,一并也塞紧了她全数的情绪。
慢吞吞地,她走出家门;
慢吞吞地,她走进又走出电梯。
慢吞吞——
越是到最后,脚步便也越是拖延着走。
可他也没催她,只按着她的步调来,仿佛那就是他的日常速度。
慢吞吞走在他身侧,甚至无心顾及身边,四个字如被人按下单曲循环般地来回滚动。
他要走了。
要走了。
又是童春江的话不痛不痒地说着:
……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救护车从街道呼啸而过,警报尖锐将她从思绪拉回。甫一入目便是小区入口明亮灯牌——到了。
不知是谁先停的步,只是最后都停了步。
而告别的警报终于拉响在她的耳鼓。
陆知行温着嗓子叫她的名字,“谣谣。”
“嗯。”
嘴上应着,她却只垂着头,并不看陆知行。
他略微地俯身,她却一径地回避。
……心不是很敢看他。
而她微晕雾气的眼睛,也不是很敢看他的眼睛。
他逼近,她便回避。
只有耳朵仍然在敏锐捕捉着声息。
视线避开,她听见陆知行用熟悉的清淡声线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谣谣。”
“……”童谣抬头,动动唇:“我没打算十里长亭相送。”
陆知行,“……”
男人抬起手,眼尾勾了些微,薄唇张合间性感也若有似无,隐隐约约,若有悠长的笑从他喉骨溢出。
微眯着眸,他幽幽深深的视线落在身侧:而此时她低着头,对着他的便只有小小一个发旋,黑发温软服帖在耳鬓,荷瓣般地掩映了小巧的脸。
瞧了瞧,陆知行收回视线。
都过了三年,这小孩怎么还是这么擅长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