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受到过“善”的教育的女子,上帝几乎总是向她们指出两条道路:一条通向痛苦,一条通向爱情。但这两条路走起来都十分艰难。那些女人在上面走得两脚流血,两手破裂,但她们同时在路旁的荆棘上留下了罪恶的外衣,赤条条地抵达旅途的尽头,在上帝面前赤身裸体,也不脸红。
那时她觉得人生已无望。
“要上去吗?”
宋瑾瑜摇头。她还记得是哪一层,哪间屋,却不再记得一家四口的日子,也再不愿回首。
走出巷子,就是河堤,十年前这里整条街都是的大排档,如今早已铺上柏油马路,清理成了崭新的门店。
她原来打零工的大排档,而今是一间糖水店,有下课的初中生三五结伴,这种天气里,还在吃清补凉,她不由感慨年轻真好。
魏邵天看了一眼外头挂着的手写餐牌,有芝麻糊,红薯糖水,也有猪肝粥,牛腩粉和捞面。差不多是午饭点,天冷,正好坐下吃点暖和的。
糖水店的老板原本在后厨备料,听见推拉门的声音走出来,见到来的客人,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魏邵天挑了一张近炉灶的桌子坐下,暖和,老板战战兢兢的过来抹桌子,“天哥,之前欠的租金我都付清了,力坤哥说……”
他抬头看了眼人,又继续看餐牌,“我来吃饭而已。”
老板赶紧换上笑脸,“天哥你慢慢看,要吃什么就喊我。”
“这条街的铺面也是泰安的?”宋瑾瑜望着他问。
“我没怎么管过。”
他只清楚泰安有多少置业,但平时的管理维系,收上多少租金,都是手下的人搞定。
一人点了一碗牛腩粉,老板有心讨好,放的牛腩比平常多两倍。
刚出锅的粉很烫,宋瑾瑜摆着筷子不动,魏邵天就着锅气尝了一口,她问:“好吃吗?”
他点头,“不赖。”
晾了有两分钟,宋瑾瑜才捞了一筷子粉,吹几口冷气,才送进嘴里。
她的评价永远是一样的,“还是东孔岛上的最好吃。”
虽然他没有承认过,但宋瑾瑜知道,那晚在东孔客栈吃的米粉,是他做的。
吃完粉,身上也暖和了。魏邵天比她吃得快,用纸巾擦了擦嘴,就出去外面吸烟。
宋瑾瑜吃完起身,要跟老板结账。
老板当然不肯收,“两碗粉而已。阿嫂,不必客气。”
她不是第一次听人喊她“阿嫂”,竟也不觉得别扭,她笑着道谢,或许是态度太过温柔亲和,老板反倒有些不习惯,只说“以后常来”。
魏邵天在外头望江,他身材倾长,着一身深色,更显孤零。宋瑾瑜看了许久,才走过去。
她想问他在想什么,还没能开口,他就说:“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我念过的高中就在前面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那走吧。”
他们沿着河堤走,步子不急也不缓。到了三中门口,魏邵天说:“你上学时成绩应该很好。”
宋瑾瑜问他怎么得出的结论,他说:“这学校看起来很好。”
她以为他是认真的,就说:“确实很难考。”
学校在上课,他们没有进去。魏邵天陪她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能考上港中大,读到法学硕士,肯定不差。”
“你呢?”
魏邵天摇头,“我是混世魔王。”
她说:“如果你肯用心学,肯定不会差。”
“你未免太高看我。”
“又不是相亲,还要看学历。”
宋瑾瑜挽着他的手,无所谓道:“我读了十几年书,拿到一张文凭,现在也不过如此。”
“是你不愿往高处走。”
以她的才貌和历高,留在香港,本是前途无量。
“还有一个地方,有些远,要开车去。”
“那先回家。”
回家有一段路,魏邵天招了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座,比他开车时更亲密。
车玻璃上有一层薄雾,她用手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又很快擦掉。
出租车停在小区外,两人下了车,一时也无话。电梯从大堂上到一楼,只需一秒钟,电梯门开的瞬间,魏邵天看见门廊处有人,反应极快把她往后拦了一下。
公寓楼原本是一梯两户,魏邵天买下这套房子时,把对面也买了下来,空放着没有住人,所以实际上这一层只有他住而已。
直到看清站着的人是齐宇,魏邵天才迈出电梯。
齐宇看见魏邵天从电梯里出来,喊了声“哥”,才看到他身后的人,表情有些意外,但还是喊了句,“嫂子。”
魏邵天拿钥匙开门。
齐宇说:“你电话打不通,我怕出事,就过来看看。”
进了屋,宋瑾瑜脱下外套进到洗手间,魏邵天和齐宇去了阳台。
她在洗手间呆足了十分钟,便是给他们留时间,出来的时候,两人还在阳台说话。客厅有风刮进来,宋瑾瑜知道他们开着窗户在抽烟,于是进到厨房泡茶。
打开空空如也的厨柜,宋瑾瑜才想到,他家里没有茶叶,也没有咖啡,只有酒。她只有放弃。
开了窗,屋里的气温和屋外没有太大分别,宋瑾瑜经过客厅拿外套,无意中听见几句阳台的谈话。大概围绕着三个词,缅甸,云南,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