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承安又把那气人的话说了一遍。
“这个事嘛,问题不在你,而在我。怪我银子太多。”
李琼完全没话反驳。
李家虽然也是积世的名门望族,但她们这些旁系分支族人,和寒门小户过得也差不多。
现在,学堂内并无李氏孩子在读书,族中给的资助就很少。李母是进士出身,虽无官职,却有一份薪俸。养家糊口之外,多数是补贴给这所小学堂了。李琼自己的微薄薪俸,也只够自己吃饱和读书,不给娘亲添愁烦。
然而,眼前这个儿郎,行囊中不知道有多少银两,又有多少待兑换的钞票,更映衬得她格外贫穷。
她还能说什么?
“陶老师,有钱也不能坐吃山空。悠着点花……”
自己都觉得特别苍白无力。
陶承安却格外自信。
“放心吧,我不是挥金如土的人。只是,能用银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是大事?”
“国之衰亡,如人病入膏肓。这些,任何东西都没法衡量,也没法挽救它于万一。”陶承安轻声道,“只有人。只有用一代一代的人才去填补,才能让它重归于兴盛。”
他认真地望着李琼:“如此大事,从现在做起的话,只需要几两银子做代价。你说,我为什么要节省,为什么要心疼?”
李琼无奈地笑了笑:“你啊,只知其一。殊不知,这次是几两,下次还是几两。几两又几两,总会花空的。到时候又要如何?”
陶承安笑了。
“有一句俗话,远水救不得近火。眼下连五个鸡蛋的学费都解决不来,就别去想那几两又几两吧!这几天,我们先见机行事,让张屠娘改变主意,让张琢安心读书,准备县试。功课你多费心,打交道我多费心,可好?”
“好,大恩不言谢!”
“有什么好谢!”
两人谈完了此事,又弄了些饭食来吃。饭后,陶承安还在“张屠娘随时会拎着刀杀过来辩理”的忐忑中,紧张又顺利地洗完了澡。
“好,看来今晚张屠娘算是稳住了。”
“那我们且先休息,养精蓄锐,明天,继续见机行事!”
陶承安本来还挺高兴的,转念一想。
“李老师,你说张屠娘今晚算是稳住了……那么,意思是……她明天依然有可能提刀上门来喽?”
“对啊!”李琼十分坦然,“问题并不是她来不来。是她肯定会来,但不知什么时候来。”
陶承安吞咽了一口,刚刚洗得清爽的皮肤,顿时渗了一大层冷汗。
“你放心啦,大家都是邻居,不会太难看的。张屠娘就算拿着刀,也是吓我们用,才不会砍我们。”
这有什么好放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国庆假期最后写了一章~放在第一天上班日的晚上,抚慰亲们的疲惫(但内容好像并没有很治愈)
关于两位主角互称老师的问题,其实老师这个称呼,比我们想象的,要历史悠久的多。
而且,很多看起来很“现代”的词汇,都是古代已经有的词哦。也有很多看起来很“古代”的词,竟然是外文音译的现代产物,挺有意思的。
第35章 方寸桃李花3
到了次日清晨——
“啊!”
陶承安是被一声大叫吵醒的。
为了等张屠娘随时上门,他有点紧张,和衣而睡。一听李琼叫声,就赶紧跳下床来,直接冲到院子里。
然后,他也是一声:
“啊!”
只见充当教室的那间堂屋,梁木断了,房顶塌下了一大块来。那堂屋中的桌椅、文具,全都埋在瓦砾灰土之内。
李琼望向他的眼神,就有点幽怨了。
“我后悔了。陶老师,你是不是今年犯煞星?”
“没有!”陶承安一口否认,“我明年才到本命年呢。”
“那你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
“那个……事已至此……”陶承安转移话题,“这村子里,可有木匠能修理房梁?”
“有倒是有……”李琼苦着清秀小脸,吞吞吐吐的。
“怎么看你神情,比说起张屠娘还为难?”
“陶老师,你不知道!张屠娘只不过是脾气不太好而已,可是那何木匠……她……”
“怎么?”陶承安奇怪,“不过是个木匠,怎么让你这般畏惧?”
李琼皱着眉,道:“何木匠这个人,一向很古怪。我听村里人说,她五年前离家,可能做土匪去了,直到今年正月,才回到村里来。”
陶承安问:“何以见得是做土匪啊?”
李琼道:“这是王郎中说的,何木匠方才回来的时候,身上有好多伤口。尤其脸上,包裹着厚厚一层绷布。她去找王郎中换药,解开一看,原来是从眼角到嘴角划了一刀,皮肉都翻在外边。这一刀,也把她脸上的刺青印模糊了些许。”
“脸上有刺青?那也未必是土匪啊,很多罪责都会有这个刑罚的。”
“王郎中说,她也想到了。何木匠这一身都是黑硝烧伤和刀伤,可见是和人打斗所致。寻常囚徒在营中服役,身上的伤多是棍棒和鞭痕,也没有这样致命。”
陶承安想了想,道:“李老师,我觉得人云亦云不太好。就算何木匠她真的做过匪徒,回到村里来,若不继续劫掠,而是老老实实做她的木匠,那就是个本分的人,又有什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