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颜错愕了片刻。她从不知唐促还懂医术。更何况,如今的她对他来说,只是个害他断腿的陌生人,他为何要一次次地救她帮她?
“为什么?”她情不自禁问出声。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嘴角泛起少见的苦笑,指向胸口,“你一哭,这里疼。”
兮颜心头微颤,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滑过,有些疼,有些痒,还夹杂着丝丝甜意。她强迫自己不再看他那张妖孽的脸。如今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元帅就拜托你了,我不能失去他。”她极少求他,语气难得的郑重。
“放心。”简简单单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莫名令人心安的力量。她信他。
兮颜按照唐促吩咐,守在马车外。
凌晋中在她身边,不时向车内望去,简直是坐立难安。
“晋中,怎么了?不放心你家主子的医术?”兮颜觉得奇怪,凌晋中为何对唐促医治元帅这件事极力反对,当然值得奇怪的不只这一件事,“你家主子好端端地为何被分封到北佑城来?长公主怎会同意?”
凌晋中瞪她一眼,眼神中尽是责怪。
“瞪我做什么?没大没小。”她话刚出口,意识到不妥,如今自己还只是十四岁的小丫头,凌晋中好歹也是堂堂禁军都尉、年少成名的都城第一高手,长她六岁,她这话才是“没大没小”,“额,抱歉,我的意思是,殿下他无碍吧?之前又是发烧又是昏迷,你好像还提到过,他中了毒?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都城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我既然成了他的侍卫,誓死效忠于他,就有权力知道实情。”
凌晋中张了张嘴,最后挫败道:“殿下不让我说。总之他的身体很糟糕,如今还得费神救人,只会雪上加霜。你身手再好,也不值得殿下为你如此。你最好如你所说,誓死效忠殿下,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你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死心塌地啊。”兮颜感叹,“罢了,你尽管放心,我自会护他。你不愿告诉我,我自己问他便是。”
凌晋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女与之前很是不同。可明明是一个人。
“晋中,进来帮我一下。”唐促听上去气息不稳,“丫头在外面守着。”
下一刻,兮颜已出现在他面前:“你怎么了?为何唇角有血?”
“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唐促轻轻拭去唇角鲜血,生硬答道,“你不听话,我气得吐血了。”
“别扭,一点儿没变。”她轻嗤,看向一旁浦栋,神色一敛,“元帅如何了?”
“已无生命危险,带回城中小心将养即可。”
她松了口气:“辛苦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懂医术,我要对你刮目相看。对了,晋中说你身体很糟糕,还中了毒?怎么回事?”
“听他胡说。”他否认,“我不过被某人掰断了腿而已。”
“真的?”她狐疑看向他,突然,一手向他左肋袭去。那里可是他的软肋,每次她想逼问什么,只要挠那里,他绝对要缴械投降。
她挠,她挠,她再挠。居然没反应?
他面不改色抓住她作恶的手:“挠够了吗?”
不可能,一定是隔着衣服的原因。她不死心地按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开了他的外袍和中衣。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块碗大的疤痕。她呼吸一窒。
那是?唐促身上怎会有那样恐怖的烙痕?!前世她与他相识二十载,做了十载夫妻,最是确定,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伤都没受过几次,皮肤光滑细腻得连女人都羡慕,身上从未有过这样的疤痕。
他趁她发呆,重新将衣服理好。
“谁干的?”她咬牙低问,“谁伤了你?”
“忘了。”他垂眸答道。
她气急,可他不想说,她急也没用。
“殿下,或许你不信,但我绝不能忍受,任何人伤你。”她一字一句道,“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好,我记下了。”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翘起,冲着车窗外吩咐,“晋中,启程回北佑城。”
“浦铭恩和南山军营的人怎么处置?”她问他。
“你断了他们的腿却留下他们的命,我明了你的意思。放心吧,会有人妥善处理。”他答。
“浦铭恩的妻女还在柳令那里。”她虽一时气急放出要杀人全家的狠话,可如今浦栋元帅无碍,而她明知无辜妇孺落在柳令手里,断不能坐视不理。
“会有人救她们。”他张开双臂,“别管那些了,过来。”
他这姿势是,要抱抱?想到这儿,她不禁老脸一红。
眼前的唐促只有十五岁,翩翩少年郎,青涩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又偏偏一举手一投足,对她都有致命的诱惑力。罪过罪过,她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她如今年纪倍于他,随随便便占他便宜,实在有失兮颜王后的风范。还是矜持一下吧。
“殿下,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她轻声提醒。
“呵,”他轻笑出声,心情大好,“丫头想哪儿去了?我见你刚才一番打斗,左手上有些擦伤,想帮你上药而已。”
“额。”她的老脸啊,“有劳殿下。”
她挨着他坐好,任由他轻柔地为她上药,若有若无的药香自鼻间拂过,让人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