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所谓的好郎君给她下了命蛊毒,她好不容易在一个大雨天逃出,跑着跑着,就在绵延的长街上,撞见了花大娘。
她的所谓的母亲正举着一把油伞,这把伞却没有同往常一般被举到她的头顶,她淋着瓢泼的大雨,身上还传来命蛊毒带来的阵阵剧痛,花大娘说话带着刺,不复往日的温良面孔,出言道:“哟,这不是花枳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去做一件这样的事情。
收养一个孤儿,待她如亲生女儿,最后的结果,竟是亲自将她送往地狱。
她被花大娘捧到高处,又狠狠摔下。
这可以说是一个笑话,魔鬼给她开的玩笑。
可是花大娘最终也没落得一个好结果,因为花枳毒发疼痛难耐,失手之下,竟当众夺去了花大娘的性命。
泱泱板路上是肆意弥漫的鲜红液体,红色液体很快的就被砸下来的雨滴给冲刷开来,蜿蜿蜒蜒,顺着板路的刻痕,流向河内,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雨水的清爽味,夹杂着点潮湿的沉重。
面色青白交加的人群还未来得及缓过来,眼珠子里映着的是世间至惨一幕。
花大娘的生命结束了,花枳的还在继续。
我以为一个人倘若做了一件于理不合的事情,那么此后的很多时候,心里都将背负着这件事情。
花枳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花枳被施栩骗了,这个我早就猜中。
所谓的古道实则是一把刀,便是花枳贴近我的脖颈,用来威胁我的那把刀,无怪乎我从那把短刃上听到了无数亡魂的呼啸,那都是真的。
近水楼中饱满欲滴的新叶长成,预示的,却不是新生。
垂死的生命逝去,施驿被花枳无意间给害死。
她并不知她每一日送过去的汤药中,都盛满了毒。
她亲手熬汤药,又亲手喂下去,所有的一切像一块重石,悬在她的心上。
施栩把真相告诉她:是她亲手害死了楼主。
重石压下,心血枯竭。
花枳默然以对,一个人倘若还有什么希望,就不会任由别人的伤害而不作为,她绝望了,绝望的是自己的命运。
施栩在之后用杀死林炆一样的手法直截了当地结果了花枳的性命。
花枳无意间成为天灵,她怀里一直抱着的,是古道。
只有她明白那是古道,施栩对此毫无所知,这算得上是一个契机。
她以为她的复活是古道的作用,当然,我很清楚,那不是。
我之后把这件事告知了她,她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了几分。
她的双手无助地垂着,最后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我道:“怎么才能让人与我一样复活呢?”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只因我也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情,是不能对旁人乱说的。
后来的事情正如我们所料,施栩为了复活自己的生母而孜孜不倦地翻遍了整个近水楼,结果当然是没有。
某一日花枳的复活被他发现,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便四处追捕她,之后便是碰上了我们。
天色有些发暗,此处没有烛火,我站起身去推开窗,一股子浓烈的酒香味。
窗外正对着庭院,庭院中是满庭的杜若。
杜若又开了。
我回头,看见花枳突然就留下了泪,我便明白,此处正是花大娘家。
我道:“这个暗道不是你修建的吗?”
“不是。”
这就奇了。
她竟不知这暗道是通向自己之前的家。
我朝外四处看看,越看越觉着不对劲: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疱屋的痕迹,先前疱屋的香味也黯然无踪。
心内一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花枳已经完全信任我,我便把她解绑,道:“你帮我在这里看着?我去找我的同伙。”
傅公子比我厉害多了,当然,是现在的我,以前的我还说不准。
厉害的傅公子失踪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厉害的人也有遇难的那一天,无论他以前有多么厉害。
这个时候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心里记挂着傅公子的安危。
前脚刚踏出房门,随着满庭杜若一块儿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施栩。
——施栩,他来了。
我霎时顿住脚步,尽量保持微笑道:“栩公子,下午好。”
他自然不会理会我,而是绕过我,走进房内,我见情况不妙,也随后回转步伐,迈进了房内。
他敛袖皱眉,直视着花枳:“古道呢?”
花枳一点都未停留地把那把短刃甩给了施栩。
让一个人痛苦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在前一刻给他莫大的希望,在后一刻,他亲自验证希望的破灭。
花枳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她冷笑:“二楼主?你当真相信这古道起死回生的作用?”
绝望到了极点的人,即使只存一丝希冀,也总是想尽办法去试试,施栩握紧了手中的古道,同样冷哼了一声:“你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花枳移步至我的位置,暗暗捏住了我的衣袖,她说了三个字:“没用的。”
施栩目光掠过花枳,直盯到我身上,嘴角向上弯:“有没有用,现场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们即刻领会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