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枳带着我一跃而出,素白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数百根毒针,围过来的近水楼属下都被一一刺中,但还是顽强地往前呈包围之势。
群情激奋,恨不得将花枳给千刀万剐:“这是那个杀害楼主的女人!大家快上。”
花枳大抵是无意间又被施栩给安上一个罪名,近水楼的昔日同胞都对她视若至敌。
人心,果真是最易被蛊惑的。
我与她并肩,也没想过她是否会弃我而去。
从她之前就有了这些毒针,却没有用在我们身上来看,可知她还是个良善的女子。
我手上没有刀枪,体内内力尽失,她带着我,就像带着一个累赘。
施栩不会那么容易放我们走。
没过一会儿,又有新的人围上来。
有些毒针有些刺得准,直入穴位,有些则与刀剑来了个近身接触,发出尖利的声响,场面混乱,围堵不及。
我们的衣裙都被凌空而来的兵器给划得破破烂烂,花枳体力不支,逐渐居于下风。
刀剑齐发,我与她背对着,也不及有何妨备,生生用五指捏住了刺来的利刃,掌心霎时鲜血淋漓,利刃的尖刻透过被划破的皮肉直直地刺至我的筋骨中。
背后的花枳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二人索性也不管自己双手如何,铆足了劲,往外围走。
我背上渗出冷汗,咬着牙问花枳:“古道有什么作用?”
我指的是副作用,如果没有副作用,她绝不会那么轻易地把它拱手相让。
她不答,只是双眼时不时盯着施栩,施栩大概也觉着我们二人撑不了多久,另一方面,则是觉着要在下属面前保持他翩翩公子的形象,并未动手。
手中把玩着古道,刀柄在他五指间旋转,他暂时还看不出任何端倪。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手上因生生受住的那一下而彻底疲软下来,尽失了气力,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而我要从其间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栩公子!”
我听见一声厉喝。
来自庭院之外,听这声音,貌似不应该是施栩的同伙。
有救了!
庭院外的声音近了,我回转头。
去云也带了人随后赶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这对他的打击犹如苍雷贯体。
来得汹涌。
在花枳的叙述中,他是唯一一个对施栩给花枳安上的罪名尚还存疑的人,也是一个对施栩有所怀疑的关键人物。
第17章 劫财劫色
嗜血的尖刀生了钝意,不再逼近我们,骨骼嘎吱作响的断裂声犹然落在耳侧。
“去云?你来干什么?”施栩把古道收进袖中,不起波澜的视线淡定地掠过我们,直视着去云。
去云在这样坦诚磊落的目光下,竟忘了自己下一刻要说的是什么,哆嗦着身子,仿佛竭力在控制着某种情绪。
那一厢还在对视,这一厢的打斗仍未停止。
花枳力敌众人,因施力过重,早已凝固的血液又从破碎的裙角渗出来,血斑星星点点,她喊道:“你就当真如此相信栩公子吗?!”
去云翻身下马,握剑的手僵了一般,骨节突出,他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走至距施栩还有一段距离时,跪倒在地,围堵我们的人纷纷让开,不敢受他一拜。
“栩公子。”他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没有声音,我却从他红肿的额上听见沉痛的声音在嘶吼,“去云自小没爹没娘,全托栩公子照管,才有今日。”
他不卑不亢,似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俯下身,双手撑着地面,玄色暗纹袍缘在庭院上摊开。
“栩公子为我取名为去云,意为拨云见日。可去云惶恐。”
——“若是灼光也化为了云层的一部分,去云该如何自处?!”
明眼人都听的出来,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可是这几句话一出,施栩反而面不改色,一派矜贵自持之风,道:“没有会化为云层的灼光,除非——那本就是云层的一部分。”
这相当于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去云僵直地跪在地上,先前还存着的一丝希冀彻底烟消云散,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人能够出口为自己解释几句,哪怕是骗他的。
骗他说他是受了人的蛊惑,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可是他没有,他的那句话就像一支穿膛而过的箭矢,毫无保留地直入心口。
周围的人群静了。
我感到花枳的双手在颤抖。
她不是也一样?
无论是谁,得知自己仰慕的公子竟是个恶魔时,心里想必都不太好受,更何况这恶魔还亲手夺去一次她的生命。
亲口告诉她,他是怎样一步步陷害她至此。
现如今,还亲身追捕,妄图再一次把她斩首于刀下。
这世上最可恶的事,她竟就这样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经历了两次。
第一次,花大娘把她捧上高台,得世人艳羡,又狠狠甩下。
第二次,把她从火光中救出来的公子,她以为他将是她一世的良人,这良人也将她送入另一个大火坑。
委实不幸至极。
我正纳闷依照施栩的性格怎会那样直白了当地说出那样一句实诚话来,就望见他眼底浮上来一层缥缈的懵懂之意。
显然旁的人都在为方才的话而深深困惑,并未察觉此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