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疯狂的事,他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点儿了。
正胡思乱想着,医仙掀了帘子从内闺出来,他眼神紧紧箍住对方,像是哪怕说出一个不好就要将人立地五马分尸。医仙顿感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他诚惶诚恐地拱手禀告:“回禀陛下,仙子并无大碍,而是…而是有喜了。”
有…喜?
这个结果,大出他之所料。
寂遥的思绪不由停滞了半刻,缓慢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
有喜?谁的喜?这个孩子是谁的?白钰?不,不可能,道仙无法承孕神族的后代,那么,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我的?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刹那之间,莫大的狂喜漫卷了天帝整个身体,若不是医仙在场,他真的会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好容易平复了波涛起伏的心绪,他秉持着天帝的威严,尽量冷漠地吩咐道:“此事有关仙子清誉,切莫声张。”
医仙心领神会,道了声“遵命”便告退了,这时,寂遥再难矜持,掀开坠着流苏的轻纱门帘,大步行至仙子的榻边。
那人睡着,安静极了,再没了平日里的冷言冷语针锋相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她默默守护着他的那个从前。
可现在…
他有些激动地紧紧握住仙子的手,他的确可以感应到,婉露的体内有不属于她的一股灵气在涌动。尽管还很微弱,几乎悄无可察,但这足以使得向来冷心硬肠的天帝濒临落泪。
可现在…
该是他来守护她了。
将昏睡的人儿温柔地揽入臂弯中,他眸光脉脉笑得恬淡,半是感慨半是欣慰,语气悠长:“婉儿啊,你看,我们有孩子了,那些前尘往事该摘了,你该是回来了。”
婉露...
你该回来了。
在瀛洲苍龙阁,蛟龙清璇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七千年来,岛上的仙侍们早已将这一身玄色劲装,利落干练的女仙视为女主人。
毕竟,阁主在岛上的时间不多,相关公务都是清璇在打理,且有条不紊,从未出过差错。此番阁主迎娶镇南府的小主,倒使得一干群众为她打抱不平,说什么那朱雀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高,倘若清璇是龙族,早就该是阁主夫人了...
更有好事者明里暗里的“宽慰”她,说是修龙就好了,化龙之后,就凭她多年来为苍龙阁所做的贡献,阁主也会给她留个侧妃之位...听到这些蜚短流长,清璇但笑不语,唯她心中清楚,这跟出身本就没任何关系。
虽说寻回了夫人,但阁主同夫人仍未完全和好,每日夜里,一个宿在阁中,一个睡在谷里,也不知是在赌什么气。
或者...这便是所谓的夫妻情趣?
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的家务事,清璇本无意掺和,直至那天阁主宣她入殿。
她甫一踏入蟠龙殿,就见阁主正在审阅四海呈上的折子,说实在的,这样的场景,七千年来还着实少见。在清璇的心目中,她的阁主光风霁月,实不该被这些俗务所累。
“阁主传唤清璇,可是有何吩咐?”
孟阙放下文书,似是斟酌了一番措辞,将才缓缓问道:“清璇,这七千年守着苍龙阁,心里舒坦吗?过得快乐吗?”
清璇一怔:“阁主何出此言?”
孟阙自玉案旁起身,走到她身前:“我现已成婚,也算安定了,会坐守瀛洲岛不再四处逍遥...瀛洲索然,你若是呆的腻烦,我可赐你一处封地,放你自由。”
合着,这是要赶她走?联想到主上与夫人最近一直在置气,清璇有些迟疑地开口:“是夫人...介意我的存在吗?”
不知清璇怎会如此想,孟阙摇头解释道:“非也,清璇,原是我自私凉薄,拘你太久,如今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我想,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诚然,七千年是漫长了些,可离我渡身成龙,还差了好些年岁。卧龙山最是龙气充沛,在此地修龙可事半功倍,还请阁主,容得清璇。”
她垂首抱拳,心意坚决。
你既给不了她情,却也舍不得放她走,是吗,阁主大人?
南袖的质问,言犹及耳。
的确,他舍不得放清璇走,有清璇坐镇苍龙阁,他无论去到哪里都放心,作为一名臣下,清璇十分之好用。袖儿看似吵闹,实则通透豁达,下人们嚼的那些舌根子,于她而言,其实构不成任何困扰,他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了去,继续留用清璇。
他考虑了自己的舒适,也考虑了袖儿的心情,唯独未曾为眼前这...替自己卖命整整七千年的臣属费哪怕一点点心思。
袖儿说他自私凉薄,他真真不负此评。
第一百零七章
“清璇,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我答。”
“可是真心想留在苍龙阁,无怨无悔?”
“真心诚意,无怨无悔。”
两人矗立大殿之中,默然对视。
孟阙端摩她面上神情,似乎是在仔细分辨她这番对答...究竟用了几分真心。半晌,方才沉吟道:“如此,便允了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