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璇,谢过阁主。”她伏身跪拜,认认真真行了一个大礼。
拜过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阙一直盯着那抹玄色身影,直至消失于眼际,终究是轻轻吐出一声叹息。
清璇一路走得很急,她知道她离去的身形落在阁主眼中,颇有几分落荒和狼狈。可,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不是吗?
凭她的手腕,怎可能平息不了那些嘴碎的流言,她不过是...存了些许不可告人的私心,有意无意地放纵了去。
可夫人聪慧如斯,又怎会看不出?
她不言不语,约略使些小性子,便使得阁主主动赶她走了...
“是了,她既容不下你,你何不先除之而后快?”
来了,又来了...那个鬼魅的声音忽而于耳畔响起。迷惑,蛊惑,抑或诱惑,迫使她去做出大逆不道,匪夷所思的恶行。
“走开!”清璇头疼无比,紧紧捂住耳朵随即蹲下身来,全身都在抗拒,“走开!不要再纠缠我,我不会听你的!”
“走开?”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桀桀地笑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能走到哪里去?我所说的,都是你所想的,你所想的,不过是那朱雀怕海这一弱点...你在想啊,你只要轻轻地,轻轻地那么一推,她便不再是你的阻碍了...你可以同你心心念念的阁主大人,永世相随。”
“不!你休想蛊惑我,我不会那样做,夫人她又没做错什么!”清璇大喊出声,终于将那恼人的梦魇般的声音从识海中赶出,重获片刻清明。
她将才长舒了一口气,便瞥见一绯色身影自长廊尽头向自己徐徐行来。
“清璇,你怎么了?我没做错什么?”来人将她扶起。
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墨色流淌的眸子,那双剔亮如水的眼睛里,分明有几丝担忧...
她有些微的失神,她再一次的确认,没有,仙子没有做错任何。
九重天·紫微宫
不是听不到,那些此起彼伏的流言。
婉露被降职,紫微宫一众仙侍都以为资格最老的洛湘仙子会依序接替,不曾想,竟是刚来没几日的宁笙被破格提拔。后宫那些闲言碎语虽说上不得什么台面,但胜在无处不在,令人不堪其扰,不管走到哪里,宁笙都觉得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
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什么老君的女儿果真面儿大,或者说她痴心妄想,不知斤两...
这天庭掌事仙子的位子她才呆了没几日,便心情郁郁的想离职了,可婉露仙子往这儿一站便是几千年,也不知明里暗里,遭受过几多非议...
正遐思着,天帝下朝回宫,她率众仙侍服侍其更衣。寂遥舒展双臂,任由仙娥们为他退下繁重的玉冕和朝服,只见天帝嘴角眉梢皆微微上扬着,肉眼可见的心情甚是愉悦。当今天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这般表现,着实少见。
只有宁笙知是为何。
照例,今晨逢天将明时,天帝才匆匆从琅嬛阁赶回紫微宫,袖摆和袍沿甚至还沾染了些许微凉的霜气。天帝惯爱享受,何曾这般不辞辛劳地奔波过,也只有琅嬛阁的那位仙子能如此劳他尊驾了。
她怜他艰辛,他却眉目含笑地告诉了她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宁笙,方才医仙为婉露诊过了,她居然...居然怀有我的孩儿了!”大概是太高兴了,素来冷清自持的天帝,也不自称本座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她反应了好久好久,所幸如今的天帝已完全沉湎于自我的情绪之中,对她的迟钝毫不责怪。宁笙明白,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与人分享这份喜悦,但并不需要别人锦上添花的祝贺。
他锦上的花,已经开满了。
“天帝有后,这的确是整个天界乃至六界的大喜事,只是陛下,你大婚在即,云兮仙子那边...”她说得很是委婉,也存了几分故意,故意往满心热血的天帝头上狠泼一盆冷水。
果然,那人不出意外地冷哼了一声:“真是难为你,如此这般为本座着想...”
嗯,会自称本座的天帝,就亲切多了。
她垂眸:“宁笙不敢。”
“你若真心为本座着想,便每日去老君殿取一颗保胎灵丹,送至琅嬛阁。切记...”寂遥加重语气,“绝不可走漏一丝风声。”
“陛下放心,宁笙明白。”
飘远的思绪忽而落回到眼前的境地,退下玉冕朝服一身清爽的天帝已然不见了身影,他大概是想守着仙子醒来,再亲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吧。
只是对于婉露仙子而言,这个消息,怕是算不得什么好事...
诚如宁笙所料,婉露睇着寂遥手里那颗所谓的保胎灵丹,深深阖上双眼,面如死灰。
一时间,种种不堪的画面齐齐涌上心头。
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些痛不欲生的记忆,像是一滩形状不明的烂肉匍匐着朝她爬来一般,根本避无可避。谁也不去提,她似乎就可以假装从未发生过,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所谓“喜讯”,这横空出世的所谓“天界太子”...都在实实切切地警告她,她脏了,
脏了个彻彻底底。
她不配了,再也不配了,再也配不上心中的那轮皎月了。
她心里很清楚,寂遥亲口告诉她这个噩耗,分明是存了几分得意以及...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