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遥想当年,又对景驰笑道:“说来有趣,当年我同你爹分道扬镳之时,他还曾意味高深的说过,或许这样也好,将来倘或他走入了死局,至少还有个局外人兴许可以可破局。我当时自是强硬,想不到如今还是要为你们父子二人牵挂。”
景驰闻言,赶忙谦恭的起身道:“明世伯虽与家父面上不和,但比起那些日日奉承阿谀之辈,实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近来您在朝堂上忙于为家父洗冤、在外还要义勇呵护晚辈,种种情景历历在目,足够首晚辈这一拜。”
明通受了这一拜,浑身倒有些不自在,于是又板起了脸来,“我今日又没给你出题目,没得说这么些酸话做什么?”
景驰闻言,忙道:“还望世伯今后都莫要再出题了为好。”
明通冷笑一声,“那你是在做梦了。”
景驰被数落,悻悻的坐下了,脸上却还是轻松的。
“好了,故事都听完了,菜都快凉了,快吃快吃。”梁氏起身张罗着布菜,前半句还是温言相劝,后半句却又凶狠起来,“老娘辛苦准备的一桌菜肴,还剩了这么多,谁若推说吃不下,那便将今日的碗筷都归他洗了!”
连同明大人在内的所有人皆闻声而动,一通风卷残云,终于免去了洗碗之痛苦。
这明府中那两间不像样的客房除了家就在此的明游,实在是难再能让其他客人入住。于是饭后明游便奉命送了云遥回他们镖局的住处。
梁氏到明娪房中帮她收拾东西,又从她行囊中敛了许多衣裳拿去明日浣洗,忙活完便已经夜深了。
临走前,梁氏望着对面明游房中尚且亮着的灯光,又回头看着女儿,迟疑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们两人做事要有些分寸,若让你爹逮着,我可救不了你。”
“您在说什么啊?”明娪眨眨眼睛。
两室白她一眼,也懒得理她,这便歇息去了。
明娪风尘仆仆的回京,又在外跑了一整日,此时才终于闲下来,自然要先沐浴更衣。
由叶琅帮忙着,在热水中着实泡了一阵,她觉得四肢百骸这才终于舒展开来,若不是被热汽蒸得发晕,水又快凉了,她才不想出来。
穿上了寝衣,如墨瀑般的长发被细细梳过,等不到头发全干,明娪便已经昏昏欲睡,待叶琅走后,躺下便已经困意袭身。
娘亲真是想多了,她今晚大约是没有精力再去找景驰说悄悄话的。
临睡着之前,她最后这样想着。
第65章 遗诏
一直沉沉睡到四更天时,明娪耳边传来木门开阖发出的一点细小声响,这才醒转过来。
虽然想来大抵知道是何人潜入进来,但为免万中有一,她还是警觉起来,撑起身子低声问道:“是谁?”
那人已经摸索到她身边,吐息之间带了笑意,低声答道:“自然是我。”
“噢……”她心中窃喜,赶忙坐起身来,拢了头发,从被中向他伸出了手来。
景驰搭上了那温热的手,顺势便坐到了床沿。此时临近破晓,外面还是一团漆黑,他漏夜潜进了未婚妻的屋子,纵然还有事情要说,但仿佛此刻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屋内这般的晦暗不明。
他略微抿了抿唇,伸手探上了她的脸颊。他手上的冷意激得她往后缩了缩,随后便被吻覆住了双唇。
这一次仗着夜色,他又更大胆些,唇齿纠缠了一阵,连呼吸都交错紊乱了,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手来。
景驰轻笑道:“待得久了,恐怕明世伯又要蹲在墙根教训人了。”
明娪正顾及着发烫的脸,听他这么说,又伸手去打,“我爹是什么夜猫子吗?这么晚还不睡?!”
“不是……”却比夜猫子还可怕。
他无奈摇了摇头,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我来便是问阿娪一句话,晚饭时在席间,阿娪似乎故意不曾提起过那真遗诏被你们带回京的事,是为什么?”
明娪闻言,低头不语了片刻,才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景驰又问道:“莫非你打算不将这份证据交给有司?莫非……你打算亲自面圣陈情?”
他怎能猜得这样一点不错的?
明娪皱眉道:“是又如何?宁王被关了大半年,有司还未查清谋反案的案情呢。景世伯无辜入狱,难道还要等那些没用的废物慢慢查验证据吗?不若我亲自入宫解释……”
景驰打断道:“既然办法如此好,阿娪为何不当众说出来呢?还是说你也知道,我们是绝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嗯?”
明娪垂头,她知道面圣之事非同儿戏,但是釜底抽薪,这确实是最方便快捷的法子了。
于是她辩驳道:“我好歹曾经也在宫中做事,陛下待人宽和,能明辨是非,他只要我有理有据,会听我说话的!”
景驰却无奈的摇头,“你只看到从前陛下对他姐妹的宽和,焉又能知道陛下处理政务时是何种风格?如此行事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打为宁王一党,实在不上算。”
瞧她久不言语,景驰又柔声道:“好了,如何呈上遗诏,呈去哪里,还须与世伯从长计议,总之你莫要轻举妄动,知道么?”
景驰自然知晓她也是在为父亲担忧,怎会苛责,于是揉了揉她睡得翘起的头发,权作安慰。
“你不信我能成事,那好罢。”她有些赌气,从床头柜中取出了那份遗诏,丢到他手边,自己闷头倒下,“天亮后我要同云遥去为淳宁祭扫,这东西横竖是你家的,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去与那个同你一般顽固的人商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