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娪还有些担忧,犹豫问道:“那……无凭无据的,太后不会又反悔吧?”
景驰却是颇有信心,“她既然肯见我,便是知道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她既然看了盒中之物,便会知道纵然反悔也没有退路。”
“那便好。”她轻轻依偎在了他的怀中,这半日的勾心斗角、殚精竭虑,实在令人精疲力尽,如今大事已定,她才有心这般歇一歇。
可是命运捉弄,明娪才闭目了片刻,马车一晃,就这么停了下来。
“小姐、公子,咱们到、到家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到家了,只是赶车的小厮怎么声音都打颤?
景驰伸出两个手指掀开了车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惊肉跳,一松手,“啪”的一声,车窗又合上了。
“阿娪。”
“嗯?”
“你爹拎了根很粗的棍子站在门口呢。”
“有多粗?”
“比当初我用来击魏均头的那根还粗。”
明娪听了,这才一个激灵,蹿起身来。
他们二人正慌张失措时,又听外面明大人冷声道:“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不下来?!”
躲也躲不过,把心一横,景驰先行下车,又扶了明娪下来。
明大人一身道袍,拄着一根比他人还长些的木头棍子,临风而立,倒有些仙风道骨。
“明世伯。”
“爹……”
两人俱是悻悻,不敢正眼瞧明大人,更是不敢正眼瞧那根棍子。
明大人观他二人衣着打扮,大概就能猜到今日是去见了何人,于是愈发冷了声音,喝道:“进府说话!”
待来到堂上,明大人未曾坐下,只是颇为珍视的抚着那根木棍,沉声道:“想我明家虽非大富大贵,也是书香门第,绵延数代,竟未曾有过家法,仔细想来,实属遗憾。今日为父于木材行购得此木作为家法,阿娪觉得如何?”
明娪闻言,面色惨白,只能支支吾吾的劝道:“爹,这树干粗糙,您仔细磨了手……”
明大人不理会女儿的关怀,而是直接问道:“你们二人今日去了何处?”
心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明娪只得低着头,用极轻的声音答道:“我入宫面圣,景驰去了南宫。”
明通闻言,怒气自头顶冲出,景驰见状不好,赶忙将明娪拉至身后,颇为仗义道:“世伯,今日是我莽撞,还拽着阿娪与我一同冒险,您若生气,罚我便是。”
明娪听景驰这般替自己顶罪,颇为感动,可这话在明通耳中,却是十足的威胁顶撞。
“哼,我明家的家法,自然罚不了你景大公子。”明大人挽起了袖管,随后费了些力气才举起那根巨木,怒道,“我今日就是要打醒你这个不知轻重、胆大妄为的臭丫头!”
“啊!!!救命啊!!!”
明家内院中,就这么上演着荒诞一幕。
半日前还人模人样,锦衣华服入宫与皇帝谈条件的明娪如今抓着景驰的腰带四处闪躲,狼狈的在自家院中绕着圈躲避父亲手中的“家法”。
直到明游与梁氏闻声赶来,这反抗家法的力量才强了些。
“爹!爹爹爹爹!息怒啊!”明游跨步上前,双手撑住了那根木头,咬牙切齿道,“爹!您从哪找来这么个粗苯的破木头哇!”
明大人与明游角力,一面还答道:“你爹我花二两银子买的!”
梁氏也出手阻拦,“老爷!您这是做什么!你要用这大棍子将女儿打死吗!”
“我哪打得死她!她胆子大到去宫中与虎谋皮,才叫真的作死!”
明娪还躲在景驰背后,适时出声反驳道:“爹爹怎么不问我与虎谋皮结果如何?!”
“我管你结果如何?我只打你这个不听话的!”
几个人僵持不下,正好有个小厮从门口跑来,小心翼翼的开口:“老爷!夫人!外面有个报信的说……”
“说什么?”
“说景府门前的锦衣卫都已经撤了。”
景驰闻言自是惊喜,连明娪都一改方才抱头鼠窜的模样,洋洋得意起来。
“这是好事,是好兆头啊!”梁氏转而对景驰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家看看!”
明大人手臂也酸,于是也放下了家法,喘息起来。
景驰已是归心似箭,此时忙道:“那世伯稍歇,容我先回家一趟。”
明通又气又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摆了摆手,放景驰离去了。
梁氏又给了明娪个眼色,明娪心领神会,赶忙拎起裙角,跑到堂上去从女使手中接过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恭恭敬敬的跑来递到了父亲手中。
明大人饮过了茶,气儿终于顺了些,又开始数落明娪,“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你此次纯属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谋反大案中,你那点小聪明能够用吗?你们两个小儿,不过是被太后和皇帝充作了他们之间和缓关系的台阶罢了。”
“爹,女儿知错了,女儿笨,女儿蠢,女儿给人当台阶不自知。”明娪点头如捣蒜,先自贬了一番,又抬头道,“但若能助景世伯脱困,便是做台阶又何妨呢?”
明通感叹道:“哎,且看吧,如今还只是撤了景府门前的锦衣卫,何时陛下下旨还老景清白,那才叫彻底了了事呢。”
那日景驰终于得以回家,岑氏与景莹听闻事情已有转机,暂且安下心来,静待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