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唯捧着他的左手,研究着,戒指已经洗掉了,她问:“你昨天没洗手?”
“洗了。”他也看向左手,“哦,用了保鲜膜包住那一块。”
何唯看向他,微笑。
又在他无名指上印下一吻。
她真是一颗小太阳。周熠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就变成了冰激凌,外表坚硬,内心柔软,而且甜。
他定了定神,“对了,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退学吗?”
“原因很简单,就是打架。但是也很蠢,因为一句话。”
“本来一个寝室的,关系不好不坏,突然冒出一个女生,是他老乡,有事来找他,后来就是来找我……”他眉头皱起,“我什么都没做,他却对我各种找茬儿。有一天,他说iPod找不到了,故意在我面前念叨。”
“我真是受够了他一次又一次无理取闹,就吼了句:‘谁他妈稀罕你的东西?几百块的玩意儿又不是买不起。’”
“当时宿舍只有我俩,他有恃无恐,阴阳怪气地说‘那可不一定,没准儿有人就有这爱好呢。’还低声说了句,‘你妈偷人,你偷东西。’”
周熠看自己右手,“然后我就失控了。”
***
他还清楚记得那时的情形。
他拎起电脑包,打算去图书馆躲清静,走到门口时听到这么一句,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剧烈颤抖,一瞬间脑子完全空了,只有胸腔里的烈火。
他转过身的同时,扔了电脑包,拳头也出手。
几拳下去,把人揍成血葫芦。
室友经鉴定,鼻梁骨折,眼睑撕裂……而他面临的是:记大过,或者退学,甚至故意伤人罪,民事或刑事责任。当时还是个关键时期,全校师生都战战兢兢,唯恐出现一点抹黑学校的行为。
赔偿医药费,应该的。对方要求他道歉,在检讨书上交代细节,他拒绝了。
正逢期末考试,他被停课。于是每天去附近体育场踢球,主要练射门,因为射门需要冷静、果断、自信、动作精准有力,可以让人抛下烦恼,专注其中。
直到某天一抬头,发现围网外站着一个男人,抱着手臂看过来。
男人走过来跟他要球,他踢过去,角度刁钻,男人用手接住,一脚远射,进了。
周熠说:“我见过你。”
某次他从办公室挨训出来,下楼时,这人正好上楼,擦肩而过。
他说出大概时间,男人微愕:“观察力不错。”
男人掏出烟,问他会不会。他迟疑了下,接了一根。
男人挑眉:“不怕这里有料?”
他嗤笑,“我现在一无所有。”
男人意味不明地一笑,说:“我那天对你印象也特别深刻,一脸桀骜,一身反骨……我观察了你几天,发现你的几个特点。”
“体力好,反应快,特别专注。”他忽然问:“你觉得你最大优点是什么?”
周熠想了想说:“自制力还行。”
男人失笑,“所以把同学打成重伤?”
他更正道:“如果真是‘重伤’,我这会儿就在局子里了。如果不是自制力好,那家伙就不是在病房,而是太平间了。”
男人脸色一变,“你对于生命就是这么轻慢吗?”
他抽一口烟,懒得解释。
男人说:“那天我听说了你的事,还看到了你的成绩单,难得文化课和体能都如此出色,有点可惜。”
“……”
“如果真被退学,你有什么打算?”
“去旅行。”
“去哪?”
“西藏吧。”离天近一点,氧气少一点。
男人问:“不再读书了?还可以复读重新高考。”
他冷笑,“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太愤世嫉俗了,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他扯过背包,抽出一张十元纸币放到长椅上,“烟钱。”抱起足球就走。
当晚,周熠在一家小饭馆解决晚饭。有人把两罐啤酒放到桌角,他抬头,还是那个男的。
见对方坐下,他皱了下眉,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男人一愣,随即压低声音,“我有兴趣,当然只限有才华的男人。换句话叫惜才。如果我说我能帮你,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会不会考虑?”
***
正式放暑假后,周熠回了一趟家。
或许只是惯性行为,或许是站在人生岔路口举棋不定时,希望能回到出发处寻找答案。结果撞见不该看的,被田云岚摆了一道。
当晚,他从母亲遗物中找到一枚吊坠,里面镶嵌着母亲照片,他的银项链是父亲的遗物。他把吊坠扣到项链上,一家三口又在一起了。
他用胶带把过去尘封起来,然后打给那个叫罗毅的男人,“我考虑好了。”
他一夜没睡,收拾好行囊,背上大包走出门,整座大宅都还在沉睡。他走出几步回头,晨光熹微,二楼一扇窗半开,浅色窗帘飘荡。
听说她报了个夏令营。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见了吧。
周熠需要接受训练,正好有一个中外合办的特种兵集训营,他作为插班生接受了为期两周的特训。高山峡谷,丛林激流,杀鸡宰蛇吃虫子,各种极端环境,各种挑战生理极限,很危险,很刺激。他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重新燃起斗志,对新生活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