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留了片刻,才抬脚往外走。
没走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顾锦泽朝那个人走近,语气不忿:“我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那句话是怎么个意思?什么叫完就完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你给我解释解释。”
“气话。”他言简意赅。
“席砚卿,你这次要是敢放手,我敢保证——”顾锦泽目光锐利,带着警告意味,“我一定会趁人之危。
席砚卿没作答,直到顾锦泽从他身边走过,他才重新叫住他:“阿锦的事情,我知道了,我这边的人脉和资源,你随便用。”
顾锦泽摆摆手,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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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医院门,云锦书是一路跑回京大的。
迎面而来的风被切割成扇片,从他身侧掠过。
他心无旁骛,只顾往前跑。
争分夺秒地往前跑。
这一路风声鹤唳。
云锦书蓦然想起,几个月前,大洋彼岸,同样风声鹤唳的法庭。
那时,他坐在被告席,看着那副AR眼镜作为证据,控诉着他的罪状。
那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意义和信仰。
可是,就当他以为天平要砸向他时,坐在他身边的姐姐,却义无反顾地站起了身。
云锦书与她近在咫尺,看到她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之后,克制着所有的情绪道来:“这副AR眼镜,确实属于我方当事人,我方当事人也确实将其带给过被害人,被害人通过这项技术看到了她四年前不幸离世的女儿。”
整座法庭安静的可怕。
“但是,我方当事人牺牲科研时间,冒着科研风险,为被害人提供这个AR影像,完全是出于被害人本人的意愿,且检察官在提及尸检报告时,很显然地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被害人在死前有无数次自残的动机,这说明被害人无数次想要了结生命。而通过被害人与我方当事人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我方当事人给予了被害人很多鼓励和力量,他比谁都希望被害人可以走出阴影。”
听闻此,坐在旁听席的詹姆斯,将目光看向池漾。
池漾对这个注视浑然不觉,眼神专注地看着法官,继续道:“可黑夜太长,每个人能发出的光芒有限,我们对那些没有撑到黎明的生命深表惋惜,但我们没有任何资格与立场,去责怪那些未能驱散黑暗的光束。如果我们判定这束光有罪,那么未来的世界,愿意发光的人将会越来越少。
“所谓法律,是为了规范活着的人。我方当事人抱着求索的精神远赴美国求学,而如今,他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学有所得,终于能够为这个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AR技术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我们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医疗、军事、航空航天领域,这项技术都将发挥巨大的作用。
“我恳请法官权衡您手中的摆锤,做出真正公平的决策。是让这束光,去照亮更多的黑暗与未知,还是以此为界,抹杀掉他所有的努力。”
天气或许通人性,池漾话音刚落,躲在积云背后的骄阳,便撕破层层阴翳,同步破云而出。
刹那间,法庭天光大亮。
那个瞬间,云锦书这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
姐,你相信我。
这次,天也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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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路风声中频频回顾,直到进了生科院的大门,突然之间,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跌入他的视线。
云锦书顿住脚步。
似有心灵感应般,那个人的目光从显示屏上收回,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目光。
两个人相顾无言。
默了片刻,云锦书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苏兮略微仰着头看他,双眸似被打湿过,清亮一片。
“今天周一。”
云锦书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忘记去朝大陪她上高数课了。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喑哑,语气疏离道:“不好意思,事情有点多,忘记了。”
“没关系,”苏兮朝他走了几步,“我今天一个人,也有好好听课,我也都听懂了。”
“那就好。”他嗓音疲惫。
苏兮目光低垂,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很想握住。
但行至半途,她还是收回了手。
“云锦书。”
“嗯。”
“其实......”苏兮轻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滑板并没有撞到我。”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但是你当时留下来陪我了,”苏兮攥紧拳头,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所以,这次,我也想陪着你。”
在我最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身为一个陌生人,都留下来陪我了,所以现在,我也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
不管是舆论的风暴,还是法律的审判,我都想陪着你。
云锦书目光一怔:“你怎么......”
苏兮狠狠地眨了一下眼,深呼一口气,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云锦书双臂一颤,垂眸看去,她乖巧白嫩的小耳朵沐在灯光里,粉红一片,他才瞬间明白了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说第一次邂逅是上天安排,那么后面的发展呢?
看她在舞台上弹奏的样子,没有过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