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见李刘二人一同出游赏春,更是悔恨没有早早秉明父母替自己做主,却不知他父亲曾私下为他筹谋过,只因他的花名,赵知州在元宵之夜的问亲被刘有金委婉拒绝了。
如果刘矿主知道赵忆棕的花名全因刘绮瑶而起,如今道恭喜的会是李都匀亦说不定。
“三郎,雨停了!”刘绮瑶道。
她这一声“三郎”就像一颗细细的针,刺着赵忆棕的心。
爱而不得,在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痛苦。
李都匀对刘绮瑶的话置若罔闻。
“李兄!”赵忆棕唤道,他察觉李都匀似有心事。
李都匀这才回过神,他看了看赵忆棕,又看向亭子外面,道:“雨果然停了。”回过头见刘绮瑶正望着自己,心中一片虚然,“娘子,我们回府罢。”
“赵二哥,告辞。”刘绮瑶道。
“赵兄,告辞。”李都匀亦道。
“两位,再会!”赵忆棕回道,目送他们离去。
走出亭子,刘绮瑶见路边有轿夫,便说脚痛,于是他们雇了轿。回到李府已将至酉时,见过李氏夫妇,用过晚膳,天已漆黑。
当夜,二人乃又和衣而睡。刘绮瑶心里算着距离三月下旬的日子,很快便睡眼朦胧。李都匀想驱走脑海里的赵忆桐,因而便将刘绮瑶揽入胸怀,不料离了此坑,又掉入彼坑。
人的心,若不是隔着胸膛,安能同床共枕?
一日午后,刘绮瑶见屋里有几个空摆着的陶花瓶,那时院子里篱笆上的蔷薇正开得讨人喜欢,她便命春春找来竹篓和剪刀,准备去剪一些回来。
两株蔷薇,一粉一白,正在盛放,篱笆上花丛中蝶舞纷飞。
春春从花篮中拿出剪刀递予刘绮瑶,道:“姑娘,当心那蜜蜂。”
“是了,这春日里,蜜蜂和蝴蝶忙似农人,被打扰是要怒的。”刘绮瑶接过剪刀,在花墙边来回走了一遍,然后开始挑选花枝。
不一会儿功夫,花篮已将满。
“姑娘,怎地剪了这么多?”春春很疑惑,以往刘绮瑶从不会剪如此多的花。
“送人。”刘绮瑶说着,收了手,“我们回吧。”
她们一前一后,走到石子道上,穿过池边,进入院门。
回到屋里,二人忙碌了约半个多时辰,一共插了一篮两瓶。刘绮瑶自留了一瓶,将那篮给李夫人送去,再回到屋里,也不令春春跟着,带着花,独自循着那依旧低沉、哀伤的琴音走了去。
才进了院中,刘绮瑶便见站在门外的一个女使进了屋,里头的琴声随即停了下来。
“三娘子,请进。”留在门外的女使道。
刘绮瑶对她笑笑,进了屋。刚刚进去通报的女使恰好转回,她行了行礼,才退出屋。
“打断姐姐雅兴,”刘绮瑶见屋中只有李都泰的娘子赵溪恬和她的贴身女使,“妹妹见院中花开得正好,便给姐姐剪了一些。”
赵溪恬命女使接下花,道:“妹妹有心了。并无甚雅兴,谈不上打断。”
“连日来一直事多,今儿才闲了下来,”刘绮瑶见她神情依旧寡淡,本想送了花就走,不料赵溪恬却请她坐下,“才发觉很多花都快开过了。”
“那些花儿,开不了几日便谢了,还不如不开的好罢。”赵溪恬离开琴桌,向刘绮瑶走来。
两人挨着坐下。
“妹妹以为,花儿别无选择,开也好,谢也好,都是定数。”刘绮瑶道,不论是今天还是上一次相见,她发觉赵溪恬的都穿着素衣,亦不装扮。
“好一个定数。”赵溪恬道,“妹妹仿佛很懂得人生!”
“姐姐见笑了,你我适才不是说那花儿么?妹妹年轻无知,哪里懂得什么人生?”刘绮瑶看着赵溪恬,不清楚她何出此言。
“那花开与花谢,可不就像人的生与死么?”赵溪恬苦笑,面上流露出无比的悲戚,“都是定数!”
“妹妹不太懂。”刘绮瑶见赵溪恬此时眼眶已经红了,眼看着她的泪水就要决堤,“姐姐可是不习惯泉州,念家了?”
赵溪恬摇摇头,泪水被摇出眼睛,恰似珠儿滚下。
一旁的女使见状,忙将递来绣帕,道:“三娘子,您劝劝我们郡主罢。”
赵溪恬擦去眼泪,只看了那女使一眼她便噤了声。
“我并非念家,我只是念我的孩儿罢了。”她说着,才擦干的眼睛又涌出泪来,“李郎只道来了泉州,换一个环境,想念就要轻一些,殊不知,想念全在心里,一时之间如何能忘得掉?”
刘绮瑶看她悲伤的模样,以及她的言语,已经明白了几分,然她与她并不熟悉,亦不好贸然劝慰,只道:“姐姐爱惜自己罢,若你孩儿有知,他怎舍得你这般流泪?”说着,自己亦不禁悲伤起来。
“他若不舍得,又怎会离我去了那活人不通的地方?”赵溪恬用帕子遮住面部,没能忍住哭声。
“怎是他舍得?只恐是命数罢。”刘绮瑶说完,心中一怔,原来连日里她一直沉浸于失子之痛,难怪琴声里全是哀戚,“我听我母亲说,若亲人想念、牵挂太过,于离去之人往生不利,姐姐若是想要你孩儿离了苦趣,明儿我带姐姐去开元寺供奉往生莲位,并请法师开示,教你我为他念经超度,如何?”
“这些都做过了的,多谢妹妹。”赵溪恬止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