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如今也都收到了消息,今日下朝去吏部,几位侍郎言语间颇为不赞同。”司徒聿拿开粽叶,顺手喂她,“吏部尚书甚至要去找纪大人,让他上奏,不准你办这义学。”
“义学还没开他们就急了?”林青槐咬了口粽子,眉眼间浮起讥诮,“来年科举,他们岂不是要死谏?”
昔年成立赈灾司也有朝臣死谏,说此举乃是为了中饱私囊。
但他们更怕女子联合起来,要求朝廷修改律法。按《大梁刑统·户婚律·户绝资产》,绝户的资产先是同宗继承,若无同宗才轮到女儿。
女子读书习字,便会发现这些律法维护的都是男子,发现她们一生来去都两手空空,再苦再累也得不到什么。
发现她们只是男子的附属,可打骂,可亵玩,可买卖,任由男子生杀予夺。
书读的越多的女子,越会努力争取实实在在的好处。
“死谏倒是不用怕。他们更怕此举会让女子意识到,这世上男子可做之事,女子一样可行。”司徒聿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心底涌起深深的心疼,“义学开起来,你可能会承受许多骂名。”
她敢为天下先,不容她之人会如过江之鲫。
“流言而已,伤不了我。如今,我更担心你爹中毒一事泄露出去,朝中老臣会趁机作乱。”林青槐吞下口中粽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为防患于未然,燕王的党羽尽数铲除后,神机阁下查地方,及时知晓民情不让百姓生乱。”
天风楼也会尽快进行部署,防止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动乱。
蛮夷和漠北一直想吞掉大梁,乱象一生,便是给人递刀子。
底下不乱,上边无非是你死我活。
建宁帝时日无多,他不会放任那些人拿捏司徒聿。
上一世他是一个一个慢慢除去,逼急了也不是不能一锅端。
“从西北回来我便让神机阁去地方了,当年西北出事,你我几次死里逃生,这样的事绝不能再发生。”司徒聿欣慰于她所思所想皆与自己同步,俊朗的面容浮起笑意,朝手中粽子点点下巴,“看到鸡肉了。”
这粽子是她在江南的一户人家中吃过,回了上京便让府中的厨子照着做,滋味甚好。再后来上京过端午,粽子里都习惯放馅,如今这风俗还未传开。
“还去了骨头?”林青槐眼神亮起来,拿着他的手,倾身过去咬了一口,满意眯起眼。
司徒聿将她这副娇憨十足的模样收进眼底,眉眼柔和下来,又有些控制不住地想亲她。
一枚粽子吃完,马车也到了天风楼外。
林青槐撩开帘子下去,余光一扫,纪问柳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想起自己同她的约定,她打开折扇摇了摇,踱步过去打招呼,“纪姑娘。”
“林姑娘!”纪问柳吓了一跳,见是她当即又惊又喜,绝美的面容泛起深深的红晕,“我正想着今日送拜帖去府上,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端午节后我去府上找你,这几日还有些事要忙,上回失约之事还请见谅。”林青槐扬眉看她,“姑娘也喜欢来天风楼听书?”
一个月不见,她的气质愈发的好了,人看着越沉稳许多。
“喜欢。”纪问柳眉眼舒展,微弯的眸子流淌着灼灼光芒,“听说姑娘要开书院,不知缺不缺教习习字的先生,我也算略有才名,给姑娘们启蒙不成问题。”
她不止背了《新苑》。这一个月,国子监内上课所学的经、义、策、论、礼,律等等,她都熬夜看了一遍。
男子的天地与女子大不同,他们更宽广,更有可为。
女子只有一方后院,再大的成就,也不过出一本诗集,或成为人人想要效仿的贵女典范,当家主母。
“很缺,姑娘能来再好不过。”林青槐失笑,“这回我决不失约,答应姑娘的事一定会做到。”
能为了大梁被燕王吊在城门之上的女子,眼界果真不同。
她原本就想拉纪问柳上自己的贼船。能让她主动开口,说明她心中的抱负,从来就不是寻一门好亲事,安心当个与小妾们争风吃醋的后宅夫人。
“那……回见。”纪问柳还有许多话要同她说,看到晋王从马车上下来,只得改口,“姑娘去忙吧,我也听完了一场,正准备回府。”
晋王如今成了太子,林青槐说不定会是太子妃,她可不想打扰他们相会。
“好。”林青槐笑笑,回过头很自然地牵起司徒聿的手上楼。
“那是……纪大人的千金?”司徒聿有些不敢确定。
林青槐:“……”
要不是知晓他把纪问柳册封为皇后的原因,他在外人眼中,绝对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渣。
“我当真不记得。”司徒聿略心虚,嗓音也低了下去,“便是不提她要毒杀我之事,至始至终,她的身份都是二嫂。”
林青槐点点头,想起书局中只卖给熟客的背德避火图,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上楼坐下,片刻后夏至便送茶水上来,给了他俩疑似常公公和郑嬷嬷住的民房地址。
“这两人这些日子都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林青槐喝了口茶,疲惫打起哈欠,“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是去京兆伊衙门办路引?”
没有路引的寻常百姓,便是出了上京也进不了其他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