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燕王叔的案子全部审定,你便开始监国。”建宁帝虚弱地靠着软垫,艰涩开口,“云姐儿野心不小,朕能给她铺的路已经铺了。可朕的时间不多,四年内,她若成事你俩便择日完婚,若是不成……便杀了她或者让她消失。”
赐婚的圣旨已拟好,礼部也已收入入册。
另外一份遗诏,内容则是不准他们成婚,并且要治林青槐死罪。如今就放在陈德旺手里,视情势公布。
他时日无多,大梁的江山不能乱。
“父皇!”司徒聿震惊抬头,“儿臣……”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肩舆上的建宁帝忽然向一侧倒去,双目慢慢阖上。
“李来福,快!送父皇会上阳宫!”司徒聿吩咐一声,立即坐上另外一顶肩舆,催促宫人回上阳宫。
李来福急得直抹汗,眼眶也红了一圈。
司徒聿偏过头,一双眼死死盯着身边的父亲,还带着些许稚气的俊美面容,浮起痛苦的神色。
这样的要求若是针对别人,他可满口答应。
唯独林青槐不行。
他相信她会改变大梁千千万的女子,相信她能以女子之身封侯拜相,再入勤政殿!
……
漠北迎亲的队伍经过一日跋涉,堪堪走了三百里。
午时之前,队伍进入曲岩县驿馆修整。
多兰从马上下去,接过婢女递来的水囊,面沉似水地看着孟淑慧从乌力吉的马车上来,抖着腿跪倒地上给乌力吉当马凳。
她的两个庶妹跟在乌力吉身后,恶狠狠踩着她瘦弱的背下了马车,一左一右挽着乌力吉的胳膊,先进入驿馆。
多兰扬了扬眉,仰头喝了口水,拎着水囊抬转身走开。
这郡主还没被驯服,不着急找她。
孟淑慧等着所有人都进了驿馆,颤颤伸手抓住车辕撑起身子,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
乌力吉并未用力踩踏她的背,反倒是两个庶妹,恨不得她死。
“不知这郡主如今还敢不敢,跟公主您摆架子。“婢女低声轻笑,“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女,还是大梁的郡主,如今却只能当庶妹的马凳。”
“她并非皇室中人,一个封号罢了。大梁皇帝高兴的话能封十个八个,不值钱。”多兰回头瞄了眼孟淑慧,冷笑轻嗤,“给庶妹当马凳,那是她自己求来的。”
“我看那俩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去的路上倒是有乐子瞧了。”婢女的嗓音低下去,凑近她耳边的轻声说,“上京来消息。”
多兰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有何可看的。”
狗抢骨头罢了。
上京来的消息,怕是与燕王有关。
他被擒回上京已有月余,此事早晚都要公开。建宁帝的仁善是建立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基础上,一旦事情失控,他会比他的父亲更凶残。
“奴婢知错。”婢女埋头认错,嗓音隐隐发颤。
多兰余光扫她一眼,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县府的驿馆条件简陋,便是特意收拾过,屋里也有一股让人作呕的怪味。
多兰打开窗户,听到隔壁传来孟淑慧佯装快活的声音,绝美艳丽的面容慢慢覆上寒霜。
不管大梁还是漠北草原,嫡出的远比庶出的受宠。
孟淑慧让庶妹替嫁无可厚非,因此被庶妹报复也理所当然,要么受着要么就跟她们争宠。
哪怕只是最低等的女奴,也有希望成为真正的王妃不是。
孟淑慧久居皇城,说不定会知晓一些关于建宁帝的事,譬如——
那四十万两银子,最有可能是被谁给换走的。此人用计换走乌力吉的狼牙令,还能让乌力吉不起疑,可见仿制的水准之高。
也幸好有人比自己先行动,否则,现在死的人便是自己。
多兰在窗前站了会,婢女领着提着热水过来的小二,推门入内。
她站着没动,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来,试图听清孟淑慧跟乌力吉的对话。这禽兽对她起了疑心,一路上说话做事反倒不避着她,试图让她放松戒备。
“公主,水准备好了。”婢女关上门,走到她身后行礼,“大王下令,明日一早再启程,奴婢已通知厨房一会送吃的上来。”
多兰略略颔首,进了里间脱去身上的衣裳,小心跨入浴捅。
“燕王确实已被大梁皇帝擒住,明日凌迟处死。”婢女取来帕子,仔细帮她将一头秀发包起来,“他留在漠北的银子,估计很难找到。”
“咱的人可有见到燕王?”多兰舒服滑进水里,勾人的眼眸微眯,“他若死了,这笔银子当真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
燕王十分谨慎,虽让母亲管着漠北的所有暗桩,铁矿和铁器的生意却从不允许她们插手。
她们所知晓的,也不过是每年七月,会有三十万左右的银子运出漠北送回大梁。
三月初,燕王忽然传信漠北,要提前将银子运回大梁。
母亲意识到燕王在上京可能出了事,本想截下这笔银子留给她们起事用,谁知装在箱子里的银子都是假的。
负责运送银子的人没能留下活口,银子到底在哪便成了谜团。
“他说会想办法去见燕王,还说大梁太子身边有一位神秘的高人,请公主务必留心。”婢女包好了她的发丝,拿起香囊打开,倒出里边的花瓣仔细给她擦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