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作方才没听见池宴的话似的,拱手做了一个中原的礼节。
池宴偏过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将狄敷的手往上一扶:“北狄与大启乃是邦国之交,秦晋之好。这是大启该做的。”
池宴另一只手又握住了狄旎的手,还极不老实的捏了捏狄旎的手心:“况且,若是让阿塔木部落得逞了,那下一个遭殃的,便该是我大启了。”
池宴说的是实话,那日他攻进王城后,与狄旎温存之后,狄旎就将他带到了他们这些日子藏匿的地方。
狄敷见到他,一言不发,直接给了他一个名单。
这是与阿塔木有着密切联系的朝臣名单,里面不乏有池宴较为信任的朝臣。
那日,狄旎第一次见到,池宴的脸原来可以这么黑。
只不过,这是她没见到那时她不见时,池宴的面色,那才叫一个黑。
狄旎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两个人,抿着嘴一笑:“放心,若是以后我会回北狄,也不会是这个原因的。”
她看了一眼营帐外,方才星星点点的天,如今已经晕开了墨一般,再瞧不见别的颜色了。
“夜深了,阿兄,你也该回了。”
狄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明日他们一大清早就走,他恐怕是送不了他们的。
等走到了门边,狄敷又转过头来,嘴角轻轻的压住,与狄旎三分相像的脸上带了些别样的情绪:“这次,谢谢你们了。”
狄旎张了张嘴,还没说些什么,便见狄敷掀开了厚重的帘往外走了。
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池宴一直注意着她的情绪,他眨了眨眼:“怎么了?有些舍不得回去了?”
狄旎支支吾吾的:“倒也没有。”
“那咱们,在北狄再多逗留几日?”
池宴说这话时有些踌躇,毕竟还有几万大军在背后等着他们,若是真不管不顾抛下他们了,那不知道朝堂上的人会怎么议论他们。
狄旎白了他一眼:“许大人要是听到你这句话,又得吐血了。”
池宴听了她话,嘿嘿一笑,有些憨厚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明日就启程回去吧。”狄旎眼睛有些闪烁:“你都瘦了。”
池宴有些诧异,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反问道:“有吗。”
他抬头看了狄旎一眼:“你才瘦了。”
狄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小声打了个呵欠:“有有有,睡了睡了,明日一大清早就得启程呢。”
池宴轻轻:“哦”了一声,就跟在她身后往屏风后走了。
因着来的时候形势匆忙,全程几乎都在赶路,好在狄旎的身体素质较好,并没有受什么波折。
可现在日渐宽裕的很,除了日日寄信来询问他何时回京的许卿,池宴能算得上一身轻。于是,就连行军时的速度也下降了许多。
这原本只需要十来日的形成,硬生生的拖到了春初时分。
等到他们到了京城时,站在了京城外迎接他们的许卿,连脸都绿了。
池宴虚握了拳头,淡淡咳嗽了一声,才走上前,将许卿给扶了起来:“这些日子,有劳爱卿了。”
许卿沉默了一会,瞥了眼他,露出个“你也知道啊”的表情来,狄旎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撇过头来不去看他们俩个。
池宴虽对着许卿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可这愧疚转瞬即逝。
他走上前去拉着狄旎的手:“阿旎,咱们回家吧。”
狄旎还未点头,池宴就凑上前去:“封后大典的东西,内务府里都应该备好了。”
狄旎一顿,抬起头来,语气都有些飘忽不定了:“什么?”
狄旎拧紧眉头:“封后大典?”
池宴点了点头:“对啊。若不是这回去了北狄,这大典早就结束了呢。”
狄旎突然一噎,她看着池宴一脸可惜的样子,顿时没了脾气。
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池宴看着他,心里一紧:“阿旎,难道...”他嘴巴张张合合的:“难道你不愿?”
狄旎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这股委屈劲,气顿时都消了:“倒也不是。”
池宴得寸进尺:“那你就是愿意喽。”
狄旎瞥了他一眼,话音都软了下来:“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池宴这才哼哼了两声:“这才差不多呢。”
狄旎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无奈,可脸上的笑意却又消散不去。
回到铜雀殿,狄旎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和在殿外焦急等待的紫鸢,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紫鸢从远处瞧见她了,小跑着上来:“娘娘。”
她喘着气,可眼睛却是亮亮的:“您终于回来了,奴婢都想死您了。”
池宴在狄旎身侧,听见紫鸢这话,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又轻咳了一声,拉回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紫鸢听到声音,眨了下眼睛表示困惑,等到她偏过头来,看见池宴时,眼里的惊讶险些没藏住。
她俯身草草说了句:“奴婢给陛下请安。”
紫鸢说完这话,便忙不迭地将狄旎给迎了进去,还细致的询问了她近些日子吃了什么,怎么又瘦了之类的云云。
池宴在身后,有些哀怨的看着狄旎,可她却当没看见似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