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说真的,若你做了傻事,我会愧疚,不会原谅我自己。”
“好。”
“哥哥。”
“在呢。”
“哥哥。”
“我在。”
“哥哥。”
皇上揽紧皇后,下颔摩挲在她额头。
“我就叫你一声。”
“我听见了,你不开口我也能听到。”
“我们还可以再飞一圈吗?”皇后眺望飘落的梨花,昂首望着皇上。
皇上努力在对她笑:“可以。”
“嗯!”她说:“抱。”
皇上紧紧揽住她。
“亲我一下呀。”
皇上亲吻她额头。
皇后微笑着,在皇上怀里离开。
大自然像无事发生,梨花正开得灿烂。
那一瞬间,皇上搂住皇后的那只手臂轰然滑开,整个人也往后仰。是守在檐下的卫夷及时飞上前扶住了皇上。
我们都跪下了,我的眼泪无声滚落,陈眉痛苦地唤着皇后,我望见皇上眼角划出的泪。
卫云哽咽地说:“皇上再也没有武功了。”
原来不是我们在佛前祈祷为皇后多求了两日,而是皇上用他浑厚的内力为皇后续了两日的性命。
他再也没有了这个朝代最厉害的武功,也再也不能施展轻功带着皇后飞在这座宫阙的屋顶,穿行在花雨中。
皇上不曾放皇后躺进那冰冷华丽的棺椁中,而是亲手耐心为她换衣,为她描妆。
做完这些,他端坐在央华宫的凤座上,双臂放于膝盖上,除了半白的长发在功力消退的瞬间变作满头银丝,他紧抿薄唇,整个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唤来太子、沛申与史官。
“皇后怕黑,朕不忍她一人路途孤寂……”
“父皇?”
“皇上!”
“朕在位六十年,是该退位了,太子治国有道,也有右相辅佐,大齐国泰民安,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上看向史官:“齐史上莫录皇后卒年,朕不想让皇后背负骂名,是朕活够了。”
就算皇上失去武功,太医也道并不影响龙寿。
史官当然不肯,严正劝说:“皇上此举有违天道,万万不可!”
“朕生于齐,四岁以稚子身躯护父皇,十二岁入吴为质换齐国安平,十九岁杀佞臣、肃乱党,三十一岁创盛世,三十六岁统一中原与草原,太子成年交付朝政,与皇后抚育出帝王之才。朕不愧列祖列宗与天地,也对得起朝臣与百姓,凭什么有违天道?”
他从凤座上起身,步入寝宫:“史官再劝,史记不遵,臣民传言,杀无赦。”
他驾崩于皇后枕边,臂弯里揽着容妆整洁的皇后。
灵堂与陵寝也遵照皇上旨意,明灯万千,永远不会有暗夜。
他们合葬在芜州的帝陵,一切后事全部按照皇上生前交代的操办。
出殡的沿途,这个朝代的百姓全部跪送帝后。
……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入皇宫,害怕触景伤情。
沛申失去了皇上,仿佛失去了仕途的明灯。
他时常觉得自己这个政令没有做好,那个革新没有效果。
我总安慰他,在他夜半彷徨时鼓励他。
后来的年月里,我在今夕生辰时入了一次皇宫,那次戚阮平与楚逢殷来了魏都。
戚阮平已不再是女王侯,她传位给了养子。
楚逢殷头发花白,衣襟处始终别着一支白玉兰,只是那支玉兰似乎曾碎裂过,用黄金描着金边遮挡。
他见我望着那支白玉兰,笑着同我说:“这个啊,这是我们初见时的见证,她撞坏了我心爱的饰物,马虎大意。”
戚阮平说:“那个时候皇后也在,是个没长大的小女童,可爱得不得了,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之人。”
我们去了央华宫。
央华宫久不住人,但有宫人每日洒扫。
我望着春日飘落的梨花,忆起从前这里的一切繁华,就好像皇后仍在,香螺与慕秋带着宫人有序穿庭而过,各司其职忙碌于角角落落。就好像习越也在,在皇后与皇上打闹时,他揽着皇后飞在各座宫阙。
我才忆起我也多年没有见过习越,不知他去了何处。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似乎总有过不完的寿命,就像卫夷在宫中待不住,不顾当今皇上的劝阻一心去了帝陵添灯。
我望着这一草一木,总能忆起这座宫殿里的所有。忆起最繁华的盛世里,那个被先帝宠爱了一生的美丽女子。
我们在央华宫坐了许久,哪怕只是静看花开,也仿佛从前熟悉的人就在身边一样。
我也愿意相信,人来过这世上,也的确能活在一些人的生命里,一辈子。
第106章 番外·终章 现代时空,相濡以沫(修)
世界的灯还会亮起,在庄妍音以为将要彻底永久地沉睡时。
鼻端清凉油的薄荷香浓郁,但大脑还很昏沉,庄妍音几次睁眼,才在朦胧的视线里看清台灯昏暗的光。
她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白色的书桌,仍亮着光的电脑屏幕,文档上正是小说的内容。
[少年身穿最普通的盔甲,电光火石间执剑砍下卫肃的人头……他踏血步入明文殿,坐上龙椅登基。卫封睥睨着百官俯首,而这才只是他帝王霸业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