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薛辞年一点遗憾都没有，他看着姬珧，像是许久未见的挚友。
“我说过，我是永远都会站在殿下身边的。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就在积室山脚下做一个教书先生，裴冽给那些孩子新生，我给那些孩子光明的未来。”
姬珧那时候就在想，他们真的很渺小很渺小，他们的一生，对整个大禹，所有子民来说，都只是匆匆过客，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从中留下足迹。
世人会记得他们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人从来不是为了让人记住，才做了那么多事。
他们只是生而如此罢了。
即便是她姬珧，依然只是渺小的存在。
又是一年春草绿，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坐在城头上，看着远处山坡上风中摇曳的春花，小手在上面指了指：“舅舅，有蝴蝶！”
姬恕护着她身子，防止她掉下去，隐了隐眼眸，却没她看得那么清楚。
索性不看了，姬恕将她从城头上抱下来，架在脖子上，一步一步往城下走。
“念念，舅舅问你一个问题。”
姬姮奶声奶气道：“准许你问，你问吧。”
姬恕哑然失笑，随即温柔道：“你想不想像舅舅一样，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圣君？”
姬姮抱着他的头，问：“当圣君有什么好处？”
“你看舅舅过得如何？”
“可怜，舅舅太可怜了，不能随便出宫，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身边还要跟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小舅舅。”
姬恕脚步一顿，吸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走。
“可是舅舅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姬姮反驳：“但是母亲比舅舅还至高无上。”
姬恕没得话反驳了。
两个人走出城门，迎面吹来春花的芬芳，那是多少人祈盼的安宁，姬姮把着姬恕的脑袋，忽然嘟嘟囔囔道：“舅舅如果很想很想我做圣君，那我就做好了。”
不等姬恕说话，头顶上的小丫头忽然指着前面：“舅舅，是爹和娘！”
姬恕抬头，向远处望去，漫山遍野的春花中，一人牵着一匹马，马上之人红裙摇曳，在灿烂春花中顾盼生辉。
他将她从马上抱下来，给她最亲密无间的呵护。
两人交头说着什么，相视一笑，唯有彼此。
姬恕摇着姬姮的小手，问她：“你看见什么了？”
姬姮笑：“舅舅，我看见爹娘啦！”
“还有吗？”
“还有什么？”
姬恕轻喃：“花开了。”
花开了，春天已至。
凛冬终会过去，大禹，所有人，都配得上这世间的美好。
愿你斩遍荆棘，在路的尽头，看到春花盛放。
——正文完——
第132章 积室山二三事（一） 菜鸡互啄日常
中原南北分立多年, 征战不断，两国臣民也互相敌视，连年争端几乎埋下了不可调和的仇恨之种, 南禹北胤就一直这样分庭抗礼。
但有一个地方却如世外桃源一般不受拘束，也不会被外面的战乱杀伐所侵扰, 积室山的清溪书院自立世以来，无论是南禹还是北胤，皇族中都留下过不可对积室山出手的铁训。是以这么多年来, 两国虽有各站上风之时, 帝王代代更迭, 积室山却仍然屹立不倒。
南禹到了姬砚这一代，他更是将疼爱的小公主送到积室山上学习，以往只有皇子才会有此待遇，永昭公主却轻而易举就得到这样的机会。
只是这个小公主性情桀骜，实难管束，才刚到积室山不久，就成了让各位授业老师头疼的“问题儿童”。
前段时间, 小公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将孟山长的所有藏书都偷走塞到了灶台里，害得山长好个着急，号令整个书院帮他寻找藏书, 最后在灶台里找到被熏的黢黑的各种珍贵藏书时, 山长差点老泪纵横。
好在姬珧敢做敢认，在山长责问之前就承认了罪行。
孟山长在诸多学生眼中是个特别个性的师长, 许多人都挑战过他的底线，但他那个人吧，为人率性洒脱不拘小节, 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或事，不管遇上什么都可以一笑而过。
本以为小公主弄脏了他的宝贝藏书，能让孟山长破天荒得发一次火，结果山长不仅没发火，还夸姬珧做得好，有眼光，挑的书全都是传世经典，作为一个能归纳分类重点藏书的工具人她非常合格。
虽然他一边夸一边再擦眼泪。
然后孟山长就让姬珧将那些藏书全都手抄一遍。
惩罚归惩罚，山长终究没像大家所想的那样震怒不已，姬珧这个调皮捣蛋当事人表示非常遗憾，因为她这次干坏事不是因为藏书好玩，只是因为她跟裴霸王打了一个赌，谁要是能惹得山长生气，谁就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姬珧本来觉得这种赌很无聊很幼稚，奈何裴冽总是挑衅她，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山长平时爱书，还以为这样做她一定会赢，结果没想到山长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火没发出来，她倒是领了抄书的惩罚。
姬珧没怨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抄了三天三夜，把罚写交给山长时，她终于忍不住问：“我把山长藏书毁了，您就一点儿都不生气？”
山长一边抚着自己蓄长的胡须一边看着手中用簪花小楷抄写的书中内容，笑得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