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为师真正喜欢的是这些藏书吗？”
“那不然呢？”姬珧反问。
山长笑了笑：“这些书我若都没看过，看过都没记住过，你把它们毁了，我是一定要生气的。”
姬珧看着他品读其上的内容津津有味的模样，黑眸转了转，忽然一副顿悟的神情。
“您喜欢的是里面的内容，而不是藏书本身。”
山长抚着胡子笑，眉眼慈祥和蔼，他将手中的东西递回给她：“你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记住，就算是都烧了也没关系。”
“您这么不在乎，为什么还罚我抄写。”
“你看过了，总要留下给后面的人看，这才是‘藏书’的意义。”
姬珧被山长这么一点，心里那点郁结早就烟消云散了，非凡如此，还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只不过，她是不会告诉山长她捣蛋的原因，反正自己在积室山上行事从不遵循什么准则，山长习惯了，渐渐也放任她。
从山长的住处走出来，姬珧走上回廊，刚行出几步就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人叫住，她步子一顿，肩膀被拍了一下，姬珧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也知道以他顽劣的性格会耍出什么手段，干脆不回头，等他自己上前来。
裴冽等了一会儿，见她果然不搭理他，等不及了，踩了一脚美人靠跳到她前头，跟个猴儿似的。
“你输了吧。”裴冽抱着双臂，脚尖在地上哒哒地点着，姬珧从下向上看了他一遍，眼睛不眨，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淡漠道：“你也没赢，得意什么。”
裴冽神色不变：“我还没出手。”
姬珧嗤笑一声，绕过他往前走，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更不相信他莫名奇妙的自信，裴冽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忽视了，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姬珧不是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又转身追上去，在姬珧身边，一边走一边道：“难道你不好奇？我说有办法让山长发火，就一定能。”
“唉，你别，你别走那么快。”
“行，算我服你，求求你听一听行吧，要不这个赌打得都没意思。”
裴冽拿她没办法，干柴烈火碰上一桶浇下来的冰水，怎么也擦不出火花，姬珧被他无奈的语气逗笑了，一下没忍住，噗地一声破功。
她脚步顿住，瞬间收起笑脸，裴冽看她笑了，也松了一口气，乘胜追击道：“你信我，这次山长若不着急上火，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姬珧挑了挑眉：“你胜负欲怎么这么强？”
“没办法，天生的。”
“幼稚不幼稚？”
裴冽摸着后脑勺，表情瞬间定格，他来回走了几步，指着姬珧说不出话来，最终抓狂道：“你不幼稚你跟我打赌？”
“没大没小，你已经好几次看到我不行礼了，我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姬珧开始拿身份压。
裴冽没在怕的：“随你。”
说完拉着姬珧的手转身，带着她在长廊上狂奔，姬珧穿着书生的衣衫，倒是没那么不方便，只是到底是个女孩，步子没他那么大，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脸都要变成铁青色了。
“裴冽，你给我站住！”
“嘘！”裴冽在山长门前紧急停下脚步，靠着门框，扭头对姬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人躲在门边，一起往里探头。孟鹤龄坐在躺椅上睡着了，嘴巴微微张着，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裴冽收回脑袋，转头看向姬珧，却不想她还没退回来，两个人的脸凑得极近，差点撞上，鼻尖轻轻擦过，四目相对，姬珧后知后觉眨了眨眼，神情多少有些茫然困顿，一瞬之后，她伸手啪得拍了裴冽脸巴子一下，压低声音道：“你转头不提前说一声！”
裴冽那颗为她颤动的心猛然就心如止水了，他摸着左脸怨念地看她一眼，同样压着声音：“还想不想看山长生气了？”
“想。”
裴冽抿了抿唇，眸光在她脸上扫过，在唇上极短地停留了一瞬，快到别人根本发现不到，他紧了紧抓着她的手，一边比了噤声的手势一边往里走。
两个人都轻手轻脚的，恐怕惹山长醒来，裴冽进去之后就松开她了，两个人一人一边，在孟鹤龄的躺椅旁边，蹲下身子凑近。
姬珧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要干什么，裴冽忽然怪笑地背过手去，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剪刀，两眼放光。
姬珧瞪大了眼睛，看到裴冽轻轻拎起山长的胡须，然后咔嚓一剪子。
她听到胡须断裂的声音，满脸都是疑惑，一边在心里问自己，这样能让山长生气吗？一边咒骂裴冽，如果他把她头发像剪胡须一样剪断，她能让他此生告别男人的尊严。
裴冽干完坏事火速收起作案工具，拉着姬珧就跑，也不管山长醒没醒，两个人撒丫子跑到清溪书院的大门前，拄着膝头喘气，姬珧看裴冽：“这办法……能行吗？”
“不行你是我娘。”
“乖儿子。”
裴冽无语，扭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烈日当空，两人额头上都出了细汗，他拽着袖子擦了擦，回头看向姬珧：“去凤尾涧凉快凉快去？”
姬珧本想点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都迈出去了，说的却是拒绝的话：“不去。”
裴冽轻嗤一声：“虞师兄这几日闭门思过，去不了凤尾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