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在空旷安谧的夜晚传了很远, 一声接一声,三声过去,沈嘉奕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院门打开。
书房的灯依然亮度稳定,这段距离不远,里面的人如果不聋,肯定听到了。
沈嘉奕抬手一口气连按好几下,门铃声频率过快地叮咚,像是某种自暴自弃又带着恳求的信号。
无事发生。
书房的灯光像一座离她很远的岛屿,中间是她越不过去的雷池。
“起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沈嘉奕说完才惊觉自己把想法念了出来。
她找出手机,给顾宸打了个电话。
嘟声均匀响起,沈嘉奕盯着书房,等待电话那边被接通。
五十九秒后,通讯自动挂断。
沈嘉奕按了重试,就在嘟声接近极限时,电话接通了。
沈嘉奕感官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外界的刺激,全身每个毛细孔都张开捕捉电话另一端的安静,幻觉般听见了顾宸一起一伏的呼吸。
她才张开口,一个气音还未发出,嘀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沈嘉奕一口气悬堵在喉咙里,梗得脑子嗡嗡的,整个人如被打乱的算盘,想也没想直接回拨。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机械化女声响起,顾宸把她拉黑了。
沈嘉奕胸口重重地往下坠,肋骨连拽心脏溢出一阵接一阵熟悉的疼。
沈嘉奕独自在院门外站了一个小时,前十分钟给顾宸打了微信电话,发视频邀请,最后不意外地发现顾宸把自己微信也拉黑了。
她想个做错了事的一败涂地的渣男,想要请求女友原谅,却发现对方剥除了她的权限,对她关闭了所有入口。
沈嘉奕站到腿酸麻,背靠在墙上坐下,头在膝盖里埋了一会儿,又抬起,看着书房的那点灯光。
只要灯还亮着,就仿佛证明了什么似的,前方就还有一点可以被争取的理由。
书房的灯没有预料地关了。落地窗黑了下去,房子与夜色混为一体。
隔壁卧室的灯也没亮起。
沈嘉奕愣了好久,心里涨满被抽空的空落。
“顾宸——”
她朝书房喊,尾音底气不足,像个还没被吹胀就瘪了的气球。
“顾宸……”沈嘉奕用自言自语只有自己能听到音量说,“对不起啊。”
她翻找着包,拿出便笺和笔,留了一张纸条,费力地塞进院门,用一块地上的小石头压住。
天之骄子如顾宸,唯一一次付出真心,却是喂了狗,阴沟里翻了船。
不管在谁看来,可能都是这样吧。
就连体贴如闻信则,都没有主动介入,对她单方面的说法采取了保留的态度。
彭家明让顾宸恶心欲吐,偏偏她和彭家明扯上了否认不了的关系。
再待下去,会不会顾宸对她只剩下厌恶。
沈嘉奕全身泛起恐惧,先前突如其来想挽回的激情如潮水迅速褪去,她艰难转身,一步一步没怎么看路,跌跌撞撞走出了这片顶级独幢住宅区。
她觉得自己像个午夜钟声敲响,美梦破碎,被打回原形的失败者。
沈嘉奕回到家后,把所有灯都打开了,在屋子里心神不宁绕了几圈,打开冰箱,忘了自己要拿什么,关上冰箱,嘭的一声,脑门抵住冰冷的冰箱门,强迫自己镇定。
明天上班就能看到顾宸了。
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先前陡然生出的恐惧并未散去,反而不断堆积,沈嘉奕将近五点才抵不住昏沉睡着,八点半时分被第二轮闹钟惊醒。
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从眼缝中看了眼手机,遽然惊醒,蹭地坐起。
今天会迟到。
沈嘉奕冲进浴室,洗脸刷牙上厕所,换衣服,整套过程不到十分钟,妆已经完全来不及化,只得匆匆抹了个口红,披上外套抓起包就冲出门,手机偏偏在此时振动起来。
沈嘉奕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间强烈希望是顾宸。
联系人显示是郑玲玲。
沈嘉奕调匀了呼吸,接起电话:“喂,玲玲姐。”
“嘉奕,”郑玲玲口吻迟疑而小心,“顾总让我转告你,你的试用期结束了,今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沈嘉奕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人流中后面一个上班族擦撞了她的肩膀,低声骂了句匆匆过去了,但沈嘉奕浑然不觉。
郑玲玲没听到沈嘉奕的回答,声音放轻了放低了,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嘉奕,我是用私人电话给你打的,你和顾总之间闹什么矛盾了吗?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他死线得罪他了?我看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想必顾总没跟其他人提,所以我跟他们说的是你请了病假,不管赔礼还是道歉,你私下想想办法,争取解决了。”
清早的风很冷,阳光又过于晃眼,比起秋日褪去一层暖色,冬天来了。
眼泪滑出,凉意太重,沈嘉奕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低头,看着那颗眼泪啪嗒砸在人人踩得的水泥地人行道上,竭力压下喉咙的堵塞和鼻子的酸意,让自己维持正常的声音开了口。
“顾宸……顾总那边,他看起来很生气吗。”
“那倒没有,表情啊举止啊那些特别正常,就跟他之前一样。”
郑玲玲这么说,带着一层理所当然的安抚。
在她看来,顾宸并没有真的生气,所以她才给沈嘉奕打了这个私人电话,不管基于人情还是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