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奕听了这个回答,产生了某种顾宸从面前走过,而彻底无视了她的幻觉。
一阵强风吹过,冷空气灌进鼻腔,顺气管而下,冰透了肺部和胸腔,她脑海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想法,幸好隔着电话,郑玲玲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
沈嘉奕勉力到极限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维持那一丝最后的体面:“我知道了,谢谢玲玲姐。”
然后挂了电话。
她生怕旁人发现,低着头快步走回去,一到家,沈嘉奕就扑在了沙发上,脸完全埋进沙发垫子,用想把自己闷死的力道。
过了会儿,沙发垫靠近她眼角的地方明显晕开一团水渍。
心酸、愤怒、委屈和羞愧,还有太多杂七杂八没法表述成分的幽微情绪,一齐冲上大脑,注满眼耳鼻喉,让她像发了高烧一样看不清东西,视野模糊,听觉退化。
好好哭了一场,该宣泄的宣泄出来之后,已经差不多中午。
沈嘉奕眼睛肿成泡,目光无神很久,听到一声闷雷自天边滚动逼近,才回到现实。
早上的阳光昙花一现,天气瞬息就变,饱和度过高的巨云阴沉下压,城市上方不见一隙天光,黑压压仿佛世界末日。
雷声过境,随着一声近在咫尺的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不用去上班了。
顾宸做了该做的决定,沈嘉奕和他的世界断开了连接,被出局。
心脏很痛,连着胸腔都在痛。越是清醒,就越是付不起杂念带来的铺天盖地的疼痛代价。
沈嘉奕用了半包抽纸擤鼻子,拉起沙发毯子蒙住头,任由滂沱的雪花屏噪音一般的暴雨声淹没自己,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睡了过去。
云居高层会议室。
下午的会议气氛格外凝重,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一如往常的流程,简洁到没有半句多余废话的效率,坐在会议桌首的顾宸低头看文件,抬头看台上正在进行的汇报,打断,给意见,汇报结束之后的讨论,也按照如上进行。
但就是让人极度不安,不适应。
仿佛有无形的低气压压在众人头顶。
或许是顾宸垂下眼时面无表情比往常更重。也可能跟坏天气有关系。
自从昨天沈秘书请病假没来上班,不对劲到现在持续了三十五个小时。
吕韩看出了什么,去顾宸办公室时,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露出一点欲言又止,站在原地,顾宸平平淡淡掠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吕韩身边跟着的周思宇被顾宸这个眼神弄得心里一个咯噔,生死第六感让他下意识退后小半步,旋即僵住不动。
吕韩比周思宇从容得多:“那我们先出去了。”
顾宸没有应声,继续看文件,少顷,听到大门关上的沉甸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落在纸上的视线,已经固定在某行文字上五分钟没有挪移。
顾宸啪地关上文件扔到一边,靠回椅背上捏了捏眉心,目光不经意落在了电脑旁一小盆多肉植物上。
某人的声音浮现耳边:“这个品种叫熊童子,可爱吧,胖胖乎乎的。”
多肉似乎不如几日前水灵,有些蔫,顾宸盯着它,如果多肉有颜表情,此时此刻一定是泪奔害怕状。
顾宸伸手端起多肉,走到卫生间,一脚踏开金属垃圾桶的盖子。
扔的前一秒,掌心里对他残暴行为无能为力默不作声的多肉,蓦地和前天沈嘉奕孤零零慢慢离开他房子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顾宸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握着多肉的力道始终没有松懈。
明明他是想扔了就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一盆几十块钱的盆栽而已。
半分钟后,劫后余生的熊童子重回电脑旁边,显得格外乖巧可怜,仿佛差点被打入冷宫委委屈屈回来了又不敢讲话。
顾宸拉开抽屉,拿出喷瓶,面无表情给熊童子轻轻喷了两下,放下喷瓶,重新看起了文件。
下班前,顾宸点开邮箱,除了公务,私人邮件依然是零。
他冷冷地扯开嘴角,露出个毫无笑意的笑。
“没良心。”顾宸低声自语。
从CEO专用电梯出去,途经大厅,顾宸看到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孩子,正在跟前台嚷嚷,前台很为难的样子,站起身试图安抚她。
顾宸漠不关心从不远处走过去。总部大楼旋转门外,司机正在礼宾车前等他,他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商务晚宴。
依然在跟前台纠缠不清的女生突然提高声音:“我打了五十个电话了沈嘉奕都不接!现在手机直接关机了!人失联快两天了!她不是你们这儿的员工吗,我找她同事问问情况有问题?”
顾宸停下了脚步。
前台熟练中带一点敷衍地安慰:“这位女士您冷静一点,您看这样好吗,我现在打电话找人事部问问,问到了就回您,但是现在过了下班点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所以您要不给我留个电话?我明天回复您可以吗?”
萧萧闻言表情更加暴躁,急得马上要吼,突然被旁边一道冷冽的极其好听的声音打断。
“你是沈嘉奕什么人。”
萧萧转了过去,一时失声了好几秒,前台见到来人恭敬行礼:“顾总!”
顾宸拧着眉头,带一点罕见的戾气,目光落在萧萧身上,甚至可称之为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