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嬉心里有了判断,问携书道:“执墨最近可向你打听些什么吗?”
携书摇了摇头。
“方才我让抱画出去递消息,她倒感兴趣得很。”
携书一愣,道:“主子这么说,婢子倒想起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是打听。执墨问婢子说,为何厌夜王府中不见仲礼人,问婢子仲礼去了哪里。”
姜嬉心里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窗外初秋的风掠过树影,轻轻灌了进来,吹得她浑身如至冰窟。
执墨当真神通广大,偌大的厌夜王府,厌夜军重重把守之下,她竟知道仲礼不在其中。
她闭上了眼,长睫颤动。
“你这几日远远跟着她,不要叫她发现。只消看看她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就好。”
姜嬉说完,话音一顿,道:“与她接头的人不简单,你要多当心,不要被发现。”
她要看看,执墨究竟想做些什么。
“对了,”姜嬉又道,“皇叔晚上过来用膳,你叫小厨房备些辣菜。我酿的酒还有吗?”
重活一世,她已然忘却,她十八岁这年的梨花树下是否有藏酒了。
携书道:“主子去岁采早梅上的初雪酿了一坛,还在梨花树下,要挖出来吗?”
姜嬉点点头,“挖出来吧。”
她又强调:“记得叫厨下多备些辣味的菜。”
携书应声而去。
屋里重归于静。
冰龛里的冰融化得差不多了,轻雾袅袅,而今只剩余韵。
自打重生以来,姜嬉心中从未如此清明过——
衍王还敢阴私里打她的主意,便要做好自食恶果的打算。
至于执墨,若当真犯了原则性的错,攘外必先安内,她也绝不姑息。
一味的忍让懦弱只会叫人更得寸进尺,全身长满刺,至少看起来长满刺,才会叫人不敢轻易招惹。
太医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
姜嬉喝下药,不多时便已十分困倦,于是躺到床上小憩。
这一睡,便到了晚膳时分。
携书在外头回话,说是单青山前来递话,说厌夜王今日事务繁忙,不能赴约。
姜嬉闷头应了一声,便又没了声音。
携书轻声道:“兴许又睡了。”
单青山道:“正好,我有几个事情想问你。”
第25章 银嵌簪
单青山把携书叫到一旁廊下,从怀里掏了本册子出来。
“这个,你看看你能填多少。”
携书疑惑接过,歪着头翻看起来。
只见里面的字工整而不失遒劲,力透纸背却又留有分寸。
上面写着一行行短词:颜色、气味、口味、声音、食物、乐器……
要多详尽有多详尽。
携书重新翻回封面,只可惜这本皮册子连名字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单青山道:“你看看你能不能填一些,郡主喜欢的。”
携书一下子警觉起来。
方才主子要她这几日跟踪执墨,想来应当是府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恰恰现在,隔壁院子里的厌夜王手下又来打听主子的消息,这其间怕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慌忙把本子塞回单青山怀里,烫手山芋似的。
“你无端打听我们主子的喜好干什么?”
单青山被他问住,讷讷道:“是啊,干啥呢?”
主子这是干啥呢?
他组织了半晌语言,最后也不为难自己和携书了,一兜手把册子揣回怀里。
携书在原地站着,抬着头,与他面面相觑。
“单大人请回吧,改日等我们主子精神头好些了再来。”
单青山在她的逼视下,不得不往回走。
他踏出郡主府的时候,有辆青布马车停在郡主府门前。
他只稍站了一会儿,便见一个束着玉冠的脑袋从帘里弹出来,而后单青山看清了他的容貌——
不是步怀敦又是谁?
步怀敦看见单青山,也颇感意外。
他抱拳鞠了一躬,说话慢条斯理,温温润润。
“草民步怀敦见过单大人。”
礼数十分周全。
单青山回礼,稍寒暄问候了几句,携书便迎了步怀敦进去。
“郡主常念着二公子在客栈不方便,叫婢子们抓紧收拾廊院,要二公子安心住下,好好准备科考……”
携书若隐若现的声音渐渐远去。
单青山一顿,随即拔腿回了夜园。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
然而这回顾煊不在。
顾煊独自上了街。
他着玄衣戴金冠,身材修长笔挺。
一张脸皎如玉树,一双凤眼又显得血性勾人。
克制与狠戾碰撞出令人血脉偾张的魅力,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顾煊已然对这样的目光汇聚免疫了。
他视若无睹,径直走进了京城最大的一家金玉坊。
那店掌柜的一见来人气度,便知非富即贵,当即从柜台后面迎出来。
顾煊从腰间掏出一柄断截的玉簪。
“能复原吗?”
店掌柜恭敬地伸出双手接过,捏在手上,逆着光眯着眼观察。
“这玉,上好的和田白玉啊。”
他把玉簪放回手心,仔细查看断截面,点点头道:“截面尚算整齐,只要磨平了,放个银套衔接起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