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她脚下步子一顿,猛地回头就和身后的沈丛澈撞了个正着。
沈丛澈走路很轻,她便不知晓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他亦不知晓她会突然停下步子,于是璇珠转身就一头栽他怀里去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继而往后 退去,却不料踩着后裙摆整个人都往后栽,好在沈丛澈眼明手快,于她身子往后歪斜时就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画面,栽进他怀中脑袋直接磕上他的胸膛。
沈丛澈觉着,这哄姑娘比去捉反贼都来得折磨人,这一会儿的功夫,甚至让他有种短命十年的错觉。他敛下眼眸瞧她,叹了口气,言语中尽是无奈:“祖宗,你可真要折煞我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炖鸡汤来看望你,你就是这样对我……”她抽抽噎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字字句句都在控诉他的行为,叫他听得不是个滋味。
沈丛澈是明白了,这种时候,他不能与她争论更不能试图和她讲道理。便只好耐着性子温声与她提议:“我唤家仆给你煮热鸡蛋敷敷一会儿就不痛了。”
而璇珠半点不领情,反倒抬手推他肩膀,“我不要,你没安好心。”
她哼唧了声,扭过头要转身又被他掰了回来,沈丛澈只感觉眼皮子发紧,轻垂着眼睫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开口:“璇珠,你就听公公说一回……”
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吗?
哭得时间有些长,璇珠都有些疲惫了,甚至哭得有些呛,不等他把话说完她便抬首狠狠瞪他,就抢在前头打断:“我不要,你坏得很。”
沈丛澈:“……”
他的耐心就是这样被消磨殆尽的,好声好气与她说仍是不奏效。
从前,沈丛澈自以为着没有什么事情能叫他手足无措,如今这丫头是全都给他印证了,难缠又难哄,无论是威胁或是哄全都无效。
沈丛澈把心一横,干脆直接把人掳走,长臂一伸把整个人都给拦下抗走。
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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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疼?”
那双杏眼直勾勾地瞪着他,眼中的怨气都要溢出来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鼻梁骨。”
沈丛澈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那脾气都要被她磨没了,又怕她继续哭,他只能唤家仆煮来几个热鸡蛋,剥了壳用棉布裹着给她散淤血。
“下回还敢趴窗口么?”
她黛眉一蹙,那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怎么想都觉得,这说到底还是得怪沈丛澈。沈丛澈也不知晓自己怎么又惹她不高兴了,剑眉稍稍皱着,闷声继续道:“说到底也是自己蠢笨,谁叫你站那?你若不站在那能被砸吗?”
他总管不住自己的嘴,平日里说话也不大好听,好不容易让人不哭了。
这倒好,这一番话又把这哭包 给触着了。
眼前那小姑娘轻敛着眼眸,纤密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就差些把委屈写在脸上,沈丛澈甚感头疼,又软了语调:“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不应当砸你。”
鸡蛋热敷后,沈丛澈还是觉得不够。
继而从桌旁的木柜中取出药酒,取下堵着瓶口的的红布,浓烈的药酒气味扑鼻,将少许药酒倒于手上,却因着砸伤的是鼻梁骨只能用指腹替她擦药。
可没曾想,指腹刚触碰上,她嗷的一下往后倾了倾身子。
眼前人眼中闪着泪花,缓缓吐出一句:“痛。”
沈丛澈垂眸,最终亦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攥住她的手肘将她往前拉了拉,有些无奈:“你这丫头别乱动。”
璇珠素来怕痛得很。
他指尖带着丝丝凉意侵袭,一下痛意从鼻间扩散开来抵达四肢百骸,脑子嗡嗡作响,只回荡着一个痛字。手指紧扣着身下的黄梨木圈椅,璇珠倒吸了口气,紧咬着唇瓣绷直了腰杆,乌眸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沈丛澈瞧。
沈丛澈觉着,自己的脸都要被她盯出个窟窿来了。
目光灼热还饱含着怨艾,叫人全然无法忽视。
于是他叹了口气,又道:“祖宗,你再怎么盯着我脸也不会开花。”
璇珠无言,带着满满的怨气闷哼了声,两堵热气从鼻间呼出,却依然继续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瞧。
只觉得,这半刻钟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春阳落于窗牖前的长廊,树影从和合窗而入洒落一地。
初夏时节,盘踞院落之中的知了开始叫唤,伴着簌簌风声抵达耳畔。
被砸了一下璇珠心情不大好,如今也不想多说什么。
此时能闻见鼻间弥漫着淡淡的药酒气味,鼻梁骨甚至是鼻子整体都哧哧的痛,只想着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待擦好了药酒,她便扶着圆桌从绣墩上站起,“我走了。”
将食盒抱在怀里抬脚往外面走,沈丛澈却忽然叫住了她。
“你今儿做什么了?”
璇珠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又重新将食盒置于桌上,抬袖胡乱擦去悬在眼角的泪珠,“还是……鸡汤。”
大抵是哭久了的缘故,她那软糯的嗓音有些哑,还夹着鼻音,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不等沈丛澈开口,璇珠目光落于他身上,带着试探性地问:“你要喝嘛?”
沈丛澈不想喝。
昨日不过也是因着厌烦她那一脸委屈的模样,今儿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