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忽冲进个墨灰衣裙的小姑娘,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几回。砰一声被门槛绊倒, 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小姑娘攥紧裙摆,慌张回头,继而咬牙从地上爬起奔向柜台。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小姑娘约摸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蓬头垢面,梳的双丫髻散乱,凌乱的发丝垂着双颊两侧露出张苍白而稚嫩的脸,不停地扭头朝着后头张望,双手紧紧扒着柜台。
纵然是这幅狼狈的模样也难掩标致的容貌。
小姑娘身子不断地颤栗发抖,皱着眉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连声音都带着哭意,似乎很久没有喝水,嗓子带着嘶哑而虚。
一瞬,璇珠脑中的瞌睡都随着一扫而空。
“你别急,先坐下来喝口水,是怎么了?”
她急急忙忙从柜台出来,去拉那小姑娘的胳膊。
在触及小姑娘手臂的一霎,她眉头一拧“啊”的尖叫着往后头缩了缩。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璇珠看她抖得厉害,连忙叫阿成倒来茶水。
可小姑娘情绪极不稳定,连递来的热茶都打翻了。
小姑娘双手捉着她的衣袖,夏日衫薄,那只手冷得全然不像活人,丝丝冰凉隔着薄衫晕开。
璇珠垂眸对上那双杏眼,瞧向那只紧攥着她手臂的小手。苍白的毫无血色,手背、手肘几乎全是伤痕,深深浅浅新伤盖旧伤,指甲缝里满是污泥。
小姑娘的手是抖着的,一开口就没忍住,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朝她哭叫哀求:
“姐姐,他们把我们关了起来,不听话就打我们!要把我们卖钱!有好多好多姑娘都被他们关起来了,死了好多好多,我不想死我想爹爹和娘亲!”
距离近了才瞧清,这小姑娘身上的衣裙原是玉粉红的,就连面料尚属上乘。
也不知是遭怎样的对待,连裙子都脏成了墨灰色。
璇珠心脏突突两下,忙按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柔声问:“先别急,你告诉姐姐,他们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来?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精神状态却似乎不是很好。
皱眉思索,那从头就未止住的眼泪来的更是汹涌,泣不成声:“我不记得了!全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江南涧都人,他们都是坏人把我捉起来!他们……”
璇珠额上沁出一层冷汗,越想越怕, 连忙叫阿明去报官。
可阿明刚出客栈,就被三个彪形大汉给逼得连连后退。
砰的一声,桌椅倒地。
紧接着,是道粗犷沙哑,属于男子的声音。
“死丫头竟然跑到这来了!让我们好找啊!”
璇珠放眼望去,这三个壮汉体型简直是阿明的一倍,三人尽着黛色衣袍,中间的壮汉将阿明往边上一拨,生来瘦弱的阿明一下就跌到了地上。
那只攥着她手臂的手一下收紧。
小姑娘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骤然变得惨白无比,捉着她的衣衫迅速躲到她身后去了。
“姐姐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几乎崩溃的,压抑地哭道。
这偏偏这种时候客栈只有她和几个伙计。
璇珠也惹不起这壮汉,只能护着哆哆嗦嗦的小姑娘往后退,警惕地瞪着眼前的壮汉,“你们要做什么?”
壮汉冷冷瞥她,却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直勾勾地盯着,那目光却是宛若要穿透她盯死后头的小姑娘。
“死丫头还不我们回去?!”
躲在身后的小姑娘浑身一颤,瘦弱的身躯抖如筛糠,那捉着她手臂的手又再度用力了几分。
随着男子的暴喝声落下,小姑娘连哭都不敢了,睁圆了眼睛怯怯地盯着立在门口的壮汉,身子又往后缩去了些。
“臭丫头,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死丫头我们今儿是非带走不可的!”
“你们是她什么人就要带人走?”
这时一旁的阿成忙上前,隔在了壮汉和璇珠之间。
“我们是她的兄长。”
壮汉欲开口,后头蓦然传来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
那壮汉为其让路,只见那男子摇着折扇踱步而来,墨发拢于镶嵌美玉的发冠中,举止清雅而规正。他面上带着笑,于几步外驻足合起折扇来稍稍躬身拱手。
“我家小妹年幼时高热烧坏了脑子,心智不全,还望姑娘海涵。”
本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那躲在身后的小姑娘却抖得更厉害了。
隔着薄衫指甲陷进璇珠的手臂里,紧咬着牙关,却从喉间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自然,璇珠如今是不能随意相信他们任意一个人。
拍拍小姑娘的手背以示安抚,又道:“你怎么证明她是你们妹妹?而且这三人凶神恶煞,和你完全不是一个画风长得也不像,你糊弄谁呢?”
“姑娘说笑了,我三个大哥自幼习武,而我是个书生,我的大哥又文墨不通自然生得是凶些。”
那男子依然笑着,目光便落到了她身后的小姑娘身上,“我姓殷,名单字一斐,小妹唤作殷玉。”
殷斐才说完,藏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就哭了起来:“姐姐莫要信他!他撒谎!我名字不叫做殷玉!”
“姑娘,我家小妹是不是还与你说,她是从江南涧都来的?”
“那是她惦记着住在祖母家那一段日子,小妹自小养在祖母家,后来才接回京中,而后生了场大病,而后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时常把自己关在闺阁中不愿出来也不让人接近,所以才是你见到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