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役领命躬身一拱,便大步朝着前头去了。
围在周遭的街坊见番役来,才留意到沈丛澈已然在后头停了好一会儿。
纷纷噤声不语,向两边靠去让出一条道来。
没多久,探话的番役回来了,毕恭毕敬回禀结果:“厂公,据闻是有人来阮家提亲。”
就这么一句话。
脑子忽然就炸开了。
可还是这确实与他无关,但明知道如此,却险些叫要问的话从唇间溢出来了。
攥紧手中的缰绳,双膝夹紧马腹正要继续往前。
耳边传来细碎的议讨声,那刻意压低的声响却不偏不倚入了他耳,沈丛澈沉默了片刻,继而阴翳的目光便落到随在他右侧稍后的番役身上,“这客栈搜过了么?”
“回厂公,东厂搜过了。”
他迎着烈日,凤眸微微眯起,身下的红鬃马不安分的原地踏着马蹄,连着马上的人身躯也微微晃着。沈丛澈几度扯紧缰绳,几经纠结后才冷声吐出一句:“那就再搜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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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珠听见声响,从扶梯上头探头,只见到项辞暄着着身色彩明艳的衣袍,身后还随了五六个粗布麻衣的小厮。大箱小盒的东西一一排列出来,整整齐齐的放着。
阮善雅恰巧出门去了,阮善添正招呼着项辞暄坐下。
她正顺着木梯要下楼去,刚拐个弯,就见到一抹明晃晃的人影从门口进来了。
围观的街坊被驱散,客栈里外都是那着素色飞鱼服的厂卫。
而那慢条斯理,背着手从敞开的雕花木门步入的人,大红衣袍上绣样繁复,腰间挎着篆刻花纹的绣春刀,而于右侧坠着那枚润白的玉牌。
他实在太过引人瞩目了些,甚至不需要细细瞧他或是端详,此人无疑是沈丛澈。
认真想想,已经好几日未见过他了。
璇珠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捏紧木梯扶手,脚下步子有些虚。
转瞬,她便抬脚调头就要跑,大抵是动作大了些,这时江秀娘目光蓦然落到她身上,语气带了些责备 :“你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呢!没见着官爷来了?还不倒茶。”
倘若放在往日,璇珠应是会下楼沏茶去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深呼了口气,便冲着楼下扬声喊。
“我不会!”
言罢,提着裙摆又跑回楼上去了。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往日也没见你说不会,今天就突然不会了?!”
“上茶倒不必了,今儿是有事来的。”
沈丛澈眸光一转,朝跟在身后的番役投去一个眼神,番役会意,便领着人分成几对上楼或是步入里间去了。
其实这两日京中上下差不多都搜查一遍了,还有京郊这些地儿他没差人去查,想来东厂的人已经全面搜查过,他本也不想再搜第二遍。
只是若非如此,他突然前来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留有几个番役守在客栈里外,他才背着手朝着楼梯方向走。
璇珠刚好推门,恰恰碰着刚上楼的沈丛澈。
登时心头一跳将要将格扇门合紧,一条修长的臂膀便横在了门框上,入目是双金丝绣边的墨色皂靴,她愣愣地抬头便对上双墨色翻涌的眼眸。
而那着飞鱼服的男子微微倚着门框而立,眼睫微垂乌眸渗着寒光。
他抬手抚平衣衫上的褶皱。
甚至不等她开口,从容地将门推开跻身入屋来。
凤眸眼波流转,慢悠悠地道。
“这般紧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璇珠没给他好脸色,开口便带着怨气,“你来干嘛。”
“搜查。”
她才不听他的鬼话。
乌眸一瞪,便将他往外推,“忽悠谁呢?前两天才有人来搜查过,你这是私闯民宅,你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然而她力道远远不如沈丛澈,这推了半天也只是将他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这两步还是他配合着往后去的,退到门边,他便不愿动了。
璇珠气急,听见楼下隐隐的人声,她张嘴就喊:“非……”
沈丛澈急忙将她拉回屋来,掩住她的嘴,“光天化日的,可别瞎叫唤。”
“传出去可不好听。”
无数次感叹,他总是不长记性。
起先她还在费力地挣扎,后头这丫头忽然没了声响,那奋力挣扎的手也垂下来了。紧接着,手背蓦然触着一片冰凉,凉意滴滴落下,顺着手背滑落,被他桎梏的小姑娘浑身都颤抖着。
心间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心慌得很,连忙撒开手去瞧她的状况。
没错,他又把人搞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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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丛澈心口堵得慌,捏着她纤瘦的肩畔将她转了过来,她眼中盈满雾气,豆大的泪珠顺着莹白的脸蜿蜒而下。一瞬,心底就连恼怒都已然荡然无存,所剩的只有无奈。
他软了语调,好声好气哄她:“有话好好说,别哭可好?”
而璇珠什么都不听他说,抬手抵在他胸膛前,愤愤地将他往后推。
“你出去! 出去!”
璇珠是被他气哭的。
见推不动他,这就更生气了。
可全然拿他没办法,璇珠把心一横,干脆放弃了事。继而挣开他的手,扭头往屋里走,蹬掉鞋子钻进被窝里把自己捂起来。
他于床沿边坐下,注视着拔步床上卷成一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