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下来,笼罩着她,和他胸膛前微凉的触感一起包裹着她。
容央懵懵地眨眨眼。
树下,蜜糕、定胜糕两人给雪青、荼白拉得紧紧的。
母子三人隔空相望,一时都有点茫然。
夜风吹拂在月光朗照的小桥上,褚怿低头,薄唇贴至容央耳廓,摩挲着她,滚烫的气息朝她耳里钻:“今日有人告状,说蜜糕多情,也不知像谁。”
容央立刻:“反正不像我!”
褚怿一声笑。
容央回过神来,心想着这人原是来算账的了,凛然道:“笑什么,我对待感情,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坚贞不渝的,难道不是么?”
褚怿薄唇勾着,歪头去看她表情:“是么?”
容央脸颊生热,那双长睫眨得更快:“那当然是啊,你扪心自问,我自跟你大婚以后,可有动过任何对你不忠的心思?”
容央嘴上抹蜜,奉承的话来得极快:“你这样英俊,也这样威武,如今又是四海皆服的大英雄,除你以外,这天下还能有人能入我眼么?”
褚怿眼眸更深,容央转过头来,去拉拢他微敞的衣襟,顺势在他胸口一点:“我自然是要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小心珍藏的。”
褚怿忍不住,“嗤”一声笑了。
一记尖啸冲天而起,下一刻,彼此脸庞被漫天华彩照亮,容央一下看清褚怿咫尺间深邃的、炙热的眼,心尖一颤,双颊越发滚烫如火。
漫天烟火不绝,一簇簇花火绽放又熄灭。
那一年,他在亭上看烟火,她在桥上看烟火。今夜,烟火就是彼此,就在彼此眼前。
蜜糕拉着定胜糕跑上桥来,激动地在褚怿、容央身边转来转去,最后一个站爹爹这边,一个站嬢嬢那边,一个拉爹爹衣袖,一个拉嬢嬢衣袖。
褚怿笑着在容央脸颊上一点,提醒她回神。
四人仰望天幕,华彩映空,人间灿烂。
盛世如此,不负斯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两天后写番外,大家有哪些感兴趣的人物嘛?
第129章 番外(一)
褚晏遇到明昭那年, 二十岁。
二十岁的褚晏还是忠义侯府里最幸运的郎君,因为兄长有为,守得边陲安定, 他不必前往关城吞风饮雪,又因为根正苗红, 枪法出众,长得也仪表堂堂, 风神潇洒, 他很快便在禁军里脱颖而出,成为常伴君侧的殿前侍卫。
开年的第一天,他衣冠齐整, 春风满面,挎着殿前司配置下来的佩刀前往文德殿上值。
宫殿华美,气氛威严,官家平日里用来办公的那一方长案后, 却坐着一位静如秋水的小娘子。
初春的晨晖铺在小娘子低垂的眉睫上,她专注地写着字,像是乏了,头一歪, 支起颐, 飞仙髻上插着的金摩羯镶玉步摇一晃, 流苏簌动在皓腕上,似山涧春水荡入溪里,荡得他一恍惚,差点忘记收眼。
领他进来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在他后背拍了一下,他急急回神,怔怔想, 这是官家后宫里的哪位娘娘吧?
指挥使却行礼道:“卑职参见长帝姬。”
他心神一震,然后又掀起眼。
这一刻,长案后的人也正挑起眼眸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交汇在春晖里。
春风拂帘,一室岑寂。
指挥使又在他后背一拍。
褚晏耳根骤红,颔首行礼:“御前侍卫褚晏,见过……长帝姬。”
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莫名的窃喜。
※
春风得意的褚四郎第一天上值并没有很顺利,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心情。
御前侍卫的工作不算忙,褚晏又是个热烈的性子,几回插诨打科后,很快跟同事们熟络起来,交谈间了解到,这位时常出入官家殿阁的小娘子,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明昭长帝姬。
所谓“大名鼎鼎”,除其人容貌绝色以外,还因那一曲名动京师的《湘妃竹》。据说,当明昭长帝姬在禁廷里弹起箜篌时,连林间的鸟、树下的蝉都是静的。
褚晏没听过明昭弹箜篌,也想象不出那等文绉绉、神呼呼的场景,他就是老想起开年那天进文德殿里的那一幕——
小姑娘慵懒地歪着头、支着颐,朝他撩起来的一双眼,美丽又冷清。
据褚晏的观察,明昭大概每隔三日来官家这里请一次安,来时,会坐在官家的御案后品赏他新作的画。喜欢,她蘸墨挥毫,给他题诗一首,不喜欢,她就蛾眉一扬,原封不动地把画放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褚晏特别喜欢看她后面的那个表情。
他还喜欢有意无意地去跟她视线相碰,比如在殿里,他就偷偷地撩眼看她,等她发现,他就把脸偏朝一边去。
比如在殿外跟其他禁军唠嗑,他突然神动,一转头,就硬是能看到她袖着手从回廊那头走来。他看到她,她也看到他,然后两个人都很识趣地闪开目光,他用余光看她入殿,或是就从某条距离他很近的长廊里走过,走远。
他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一种癖好,就是觉得那一瞬的相触很令他振奋,像一团火掉进酒缸里,烧得噼里啪啦响,烧得他一身血隐秘地沸腾。
时日飞转,一眨眼,一个春天就过去了。褚晏在御前当差,按部就班地轮值,他不大喜欢值夜班,原因倒不是要熬整宿——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并不怕熬。他讨厌的是夜里的文德殿太热闹,一热闹,他想看的那个人就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