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太汹涌了,汹涌到时间永远没办法阻挡它的奔流。
我永远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张近微只能想到这句话,然后,她哭了,留给他一掌心的泪水,她那个时候并不知晓,自此之后,单知非觉得掌心就没干过,他的掌心永远留着她湿漉漉的泪水,摆脱不了。
然而,她什么都没解释,转身进了院子,把门从里面锁上,最后背靠着门慢慢滑落蹲在了地上,天上的星星很亮。
第24章 鸢尾(11) 我有喜欢的人
后来, 单知非又来给她送新整理的学习资料,厚厚一叠。两人再见面,好像都忘记出除夕夜发生的一切。
张近微话更少了, 堵在门前, 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只是接过资料说谢谢。单知非拿这个女生没办法, 欲盖弥彰地告诉她:
“我们做普通校友,那天, 不能代表什么。”
张近微脑袋低垂, 抱紧资料,没说话意思便是认同。但在他要走的时候, 还是开口了:
“我那天哭, 也不代表什么,你知道一个人过年多少觉得有点难受, 所以容易失态。”
她用了很成年人的词语,失态,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什么失态不失态的, 在师长眼里, 他们还都是孩子。
“我知道, 没人喜欢轻易流露脆弱,”单知非看她纤直的身体, 总能想起带刺的玫瑰,张近微绝对不是那种软弱的女生,不过,他有时觉得她过于严肃了,“你那天其实流了我一手的鼻涕。”
张近微果然变了表情,她支吾片刻, 望着单知非带笑的眼睛,忽然,也跟着笑了:
“骗人。”
尾音扬起,有点像小女孩高高扎束的羊角辫,单知非面不改色:“真的,糊我一手心,我用纸巾擦半天,爸爸还问我沾到什么东西了吗?你猜我怎么说的?”
张近微迅速收起笑容,变作紧张:“你跟叔叔说我拉着你哭了吗?”
这多难为情啊,她已经红了脸。
“对啊,我说你一个人过年伤心欲绝,抱着我嚎啕大哭,像个小朋友,我差点心软都想把你领回家认干妹妹呢。”单知非跟讲冷笑话似的,这一说,张近微又笑了,撇撇嘴,“我不要做你的干妹妹。”
说完,她沮丧地表示,“叔叔肯定觉得我奇奇怪怪。”
“没有,爸爸对你印象不错,说你文文静静的,很好。”单知非脑子里却想着那句干妹妹,他接上那个话,“我也不要你做我的干妹妹。”
这都什么呀,说着说着话题也变得奇奇怪怪,张近微深吸口气,勉强一笑:“我想学习了。”
“要点我再给你讲讲?梳理一下。”单知非提议,结束闲聊。
他的思路总是很多,一道题,总有无数个法子去解,辅导张近微,他已经了解她的思维习惯,对症下药,给她能好好吸收的路子。时间过很快,张近微像块小海绵,拼命吸他。
她的笔记本上,有优美词句摘抄,英语作文模板则搞了一堆高大上的单词。单知非虽是理科生,但算是酷爱阅读,这点,张近微远远比不上他,她怀疑他一天有36个小时。
她看书功利性过强,总想着哪句话我能化用下,或者引用下,提升下作文逼格。不过量大了,无形中多少提升下审美。
讲解告一段落,单知非手里转着笔,问她:“你呢?打算读什么专业?”
张近微抿唇,像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想当个漫画家。”
单知非一手托起腮:“很喜欢?”
张近微点头:“喜欢,我给我自己设计了房子。”
“我能看看吗?”单知非温和地提出请求,他把笔记合上,是个准备欣赏的态度,张近微揪着衣服,想了想,把书里夹着的一张硬卡纸交给他。
单知非认真看半天,点评了下,张近微又捂嘴笑。
“你笑什么?”
张近微摇头。
“到底笑什么?”单知非忽然用笔敲了下她脑袋,也许,是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张近微感觉到危险,她收起笑,望向单知非的目光很快专注到失神的地步。
单知非垂下眼,低声说:“张近微,别这么看着我。”他很困难地压住想要吻她的欲望。
张近微反应过来,尴尬无比,她站起来说要倒杯开水。
桌子上,她用过的草稿纸都没舍得扔,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卖废品,单知非舒口气,他确实觉得口干舌燥,心不在焉翻了翻那些草纸。
动画镜头似的,一页页快速从手底飞过,像是直觉,他又倒回去重新慢慢翻,然后停顿下来。
那是用水笔画的素描,男生的。
不及细看,张近微把自己清洗过的杯子放在他手边,假装很潇洒:“你要喝水吗?我只有一个杯子,用开水烫了遍,你要是不嫌我脏就……”
单知非很快握在手中:“我正好口渴了。”
他真的轻轻吹气,抿了一小口。
热气湿润了男生眉眼,很浓烈,他看着荡漾着的透明液体:“张近微,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私人问题?张近微脑子里立刻冒出什么你几岁来的大姨妈之类的东西,她噎了下,“什么?”
“你……”单知非突然也笑了,“没什么,我觉得你房子画的真好。”
耍人吗?张近微“唏”了一小声。
两人漫无目的聊了一会儿,然后道别,单知非走时趁她不注意,把那张草稿纸撕下带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