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春君慢慢咀嚼这个单词,忽然一笑,“那你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夫人一时没有头绪,胆怯道:“这……”
于是春君眼中的笑意如同触礁的黑船般沉了下去,冷冷一挥袖:“滚,别在我这里碍眼。”
王夫人巴不得能离开,当即用力一磕头:“是!”头上叉簪叮叮当当,掉了好几根下来,但她连看都不看,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望着满地狼藉,春君似是疲惫般叹了口气,懒懒倒下:“真是糟心。”
沈银河走上前:“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你的母亲。”
春君没有吭声,手覆在眼上,须臾,才自嘲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吃肉吗?”
沈银河寻了块地方坐下,静静看他。
“如果碰上凡兽的血,‘春君’的法力就会被削弱,他们担心我的能力倒退,无法满足村庄的需求,”他淡淡道,“你能想象吗?我活了这么大,唯一吃到的一口肉便是你刚才递给我的。”
沈银河无法想象:“一口肉都不吃?那你难道不会营养失调?”
春君不明白从沈银河嘴里蹦出来的奇怪单词,但不妨碍理解她的意思,嘴角勾起一道冰凉弧度:“是啊,所以他们采取了另外一种办法。”
沈银河还等着他说下去,春君却似乎有意结束这场谈话,站起身:“闷了,我要出去散散心。”
沈银河也跟着站起:“我和你一起?”
“不用,”春君摆了摆手,“你留在此处便好。”
沈银河只好道:“那你自己小心点,”感觉自己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刚才早膳也没吃很多,等下不会头晕低血糖吧?”
春君已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她:“……你在关心我?”
他表情惊悚,仿佛沈银河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后者一脸不明所以:“怎么了?”主要是他这状态总是会让沈银河想起前世,那时候孤儿院的孩子多,有时院长他们看管不过来,就会让沈银河这些岁数稍大的孩子一起帮忙带,所以一看到心理年龄大概只有五岁的春君,她就忍不住管人。
春君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话,却愣愣哑言,隔了好久,喉咙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我一定会解脱的。”
他一把握住沈银河的手:“如果……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春君的情绪不太对劲,他的表情很激动,滚烫的热度通过肌肤传向沈银河,后者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一瞬春君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又压下那股冲动,所有的情绪到最后化成唇边一抹浅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用力握着沈银河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虔诚将它贴在额头:“银河,谢谢你。”
手心传来发丝柔软的触感,就像心口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沈银河低下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没事,毕竟我什么都没做。”
“不,”春君却打断她,“已经足够了。”
他抬起头,直直看向沈银河:“我告诉你一件事,一定要好好记住。”
“什么?”
“春君,”少年低下头,轻声道,“要记住——我的名字叫春君。”
***
一整个下午,沈银河闲着没事,跑去苍洱和姜琴的屋里坐了坐。
“所以我成了春君的侍女,就不能再去大典了?”
三人坐在桌边,沈银河诧异问道。
“倒也不是如此,”苍洱解释,“你还是可以去大典,只是身份不再是被邀请来的一清天‘贵客’。”
“但人数不是要求要三人吗?那样就缺了一个名额。”
苍洱道:“所以我听说村长最近正在为这件事跑得焦头烂额,到处寻找能胜任第三个名额的人选。”
沈银河恍然想起先前春君曾道过“我把你要了过来,村长一定恼怒死了”,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这意思。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问,“侍女和客人的身份也不算冲突。”反正她只是个临时工。
“也许有外人不清楚的因素吧,”苍洱摇头,“这种祭典总有许多规定,我们不知道也正常。”
姜琴一直在旁拭剑,默不作声,沈银河几次投视线过去,都只看到一个沉默的后脑勺,姜师姐为人寡言,沈银河想她大约不想被打扰,遂没有理会。
直到她站起身打算告辞,准备从姜琴身边经过,对方忽然侧头:“师妹寻我有事?”
沈银河:“??”原来这妹妹是在等着她先搭话?
她和姜琴不熟,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对方一双眼期盼地望着自己,沈银河只好吭哧吭哧憋出点东西:“师姐昨晚睡得可好?”
不料姜琴眉头一皱:“在这种陌生环境怎能随意入睡?我昨日不是与你说了,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警惕?”
沈银河一看捅了马蜂窝,连忙改口:“不不不!我昨天没睡!一直抱着云渊剑!”
姜琴淡淡瞥她一眼,没再言语,转头继续擦自己的剑,但沈银河莫名觉得他似乎发现自己在说谎,她悄悄擦了把汗,决定先转移话题:“师姐,我那肩膀……”
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白衣一闪,姜琴骤然出现在面前,扣住她手腕:“……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