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蒋绥惟还没有拿到支配他和他经济的财政大权以及社会地位。
下午,他还坐在沙发上。不是看报纸,是看书。
蒋绥惟在旁边打哈欠,看书看报纸这种事在她家里很常见,爸爸妈妈都是老师,姐姐蒋云锦从小就受到书本熏陶,静心看书不是难事。
蒋绥惟就不行,她不是不喜欢看书,只是太喜欢别的事情了。
宁可坐在沙发上打哈欠发呆,也不对报纸提不起兴趣。
蒋绥惟已经在日记上写了一条新的记录了。
——周己清是个大好人。我是真心实意的夸他,绝对不是因为他看见了我上面那一行字,现在比我非要写下这句话我才夸得,我是真心的。
周己清看了,但怎么都不觉得真。
蒋绥惟举手发誓。
她这人还是跟小孩子一样,自己一天可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她也有本事让别人陪自己一天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周己清一页书还没看完,她又开始碎碎念了:“周警官,你为什么这么闲?警察不用上班的吗?”
周己清说自己受伤了,现在在养伤。说完养伤,周己清就猜到了,她会问自己什么伤,怎么受伤的。
事实也是。
周己清把书放下了,问她:“想听故事?”
蒋绥惟点头。
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不美好。他也说不出什么绝美的修饰词,只能像叙事一样的在交代。
今年三月份,他和唐巡还有其他一队人,在北方跟踪一个逃犯,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叫阿燕姐的女人。
周己清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尽管距离初见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但他还记得。那张脸已经不似初见时候的美丽,人已迟暮,但习惯不变。
她还是喜欢用指甲去戳开一个人的眼皮,强迫别人和他对视。
然后用难听无比的声音凑到别人耳边说话,那难辨雌雄的声音,是周己清的噩梦。她告诉当时刚被绑走的周己清:“别哭了,我们这里多得是吃小孩的狼。”
周己清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就失去了行动最基本的要求。
——冷静。
他强迫自己冷静,让自己不要自乱阵脚。
但他似乎之前行动积累的惊艳和学校里学到知识都被清空了。利害关系不复存在。
那是他和自己身世最接近的一次,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不怕死到宁可和他们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找人同行。
战斗中不知道是谁开的枪,那个女人倒地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活捉她,从她口中撬出又用的消息。
慌神之际,先是胳膊粗细的钢管砸在自己后脑,再是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他倒地,看见唐巡胳膊血肉模糊。
后脑的伤远比腹部的刀伤致命,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他脑海里全是那个女人和唐巡倒地的画面。
心理诊断和后脑处的伤让他被迫休息了一个大长假。
一整个故事里,蒋绥惟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大长假?是你想休息几天就能休息几天吗?”
周己清:“……”
无言了半分钟后:“肚子饿了吗?我现在去买菜回来给你煮面吧。”
第92章 蒋绥惟X周己清(6)
蒋绥惟成功吃到了面, 她手上脚上都是伤,一点忙都帮不上。看着周己清将两个碗拿走,她坐在椅子上转身看他去刷碗筷。
活不干, 但是话不少。
“你不能这么洗, 这样碗底还有油渍的。”蒋绥惟隔空指导着, 手里装模作样的在比划:“要这样洗,对, 就是这样,你真厉害。”
周己清听见她像个小和尚念经似的喋喋不休, 头一次见刷个碗筷还能被夸厉害。
话多不是她的问题,职业是和小朋友打交道, 有些东西已经是职业习惯了, 比如把你真棒,你真厉害挂在嘴边。
周己清刷完碗筷, 洗了个手,把抹布叠的四四方方的。见她话多就是没事情, 没事情当然就给她找点事情做。
问她:“我人好吗?”
蒋绥惟吃人的嘴软,于是点头。
循循善诱:“那是不是得给点奖励?”
蒋绥惟还是点头。
“那就得了。”周己清朝着沙发走过去,把沙发上的布包拿给蒋绥惟:“来 , 我跟你算一算账。”
算账?
周己清给蒋绥惟算账:“我今天救了你,又收留你,现在还给你煮面吃。这些你觉得给多少钱足以报答?”
他继续讲:“但是,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是我的使命。”
话锋转得太快, 蒋绥惟有点懵。
“这个世道有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收你钱是在侮辱了我的职业,但是不收你点什么你肯定良心不安吧。”周己清用手指点了点她布包里的日记本:“那就抄一百遍我是个大好人吧。”
“一百遍?”
周己清点头:“你上午还写我坏话呢,这世道就没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给蒋绥惟找到事情做了之后, 他觉得自己能得了清闲:“对了,锅还是得赔,这和恩情不一样。锅是实打实的钱,不能打感情牌。”
蒋绥惟举起手给他展示自己的手臂和手指上的烫伤。
他忘了,本来就不是真要她写,想说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