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己抬了抬眼,似笑非笑道:“想通了?若是献祭神魂,以分裂灵识散入天地之间永不入轮回为代价,就连铭渊也无可奈何。”
顾光霁猛然抬眸:“如此,每一个她便都拥有一抹属于典夏的灵识——”
“而身为蔺妤的她,则拥有着全部的记忆与灵识,故而成为了那个能够开启剑冢传承的‘有缘之人’。”墨修然喉头微滚,“正因如此,她先前才不愿与我主动相认,反倒……只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亲近。”
南门星长眉狠狠拧起。他无端回想起先前她面色平静之中带着些许释然的,那些被他只当作谎言狠狠冰封于心底沉入暗夜般无边黑暗的辩解。
她曾说过,在有意识以来,便已身不由己地来到他身边,并为了成全而一次又一次地陨落身死,周而复始。他原本尝试着相信,可却在顾光霁下一瞬拔剑相向的杀意之下,彻底断了那一瞬间动摇的念头。
可如今看来,或许那些话,并未作假。
若是她曾经在他身侧的每一个身份,都拥有着一抹属于典夏缠绕着禁制的灵识,那么若想要达成典夏陨落前心下最为炽烈地燃烧着的执念,她便不得不无意识地在天道指引下勘破情劫,直到一切魂灵聚集于蔺妤体内,找回全部的记忆。
无论是公羽若、姜芊、缪馨儿、殷和玉,灵魂之中皆至少拥有着一抹属于典夏当年献祭天道残存逸散的灵识,生来便是为了完成典夏遗留的夙愿而活。而蔺妤,则拥有着典夏最多的灵识,只待其余身份之中拥有的灵魂与记忆回归体内,便可彻底觉醒那一份属于典夏传承之人的身份。
这恐怕也是她神魂不稳,于几百年前无端陷入沉睡的缘由。
或许,在这一点上,她并未欺骗他。她唯一说的谎,便是他是她唯一心下所爱。
实际上,或许在她还未得知与自己身世与命运全部的来由之前,便已在因缘际会之下对他四人每一人都动了情,却又在动情的那一瞬勘破情劫,陨落身死。
而成为蔺妤的她,甫一得知自己曾与四人牵扯如此深刻又暧昧的关联,一时难以自处倒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在场几人皆为五洲大陆名震一方的大能,虽说并未将前因后果一条一条清晰地理明,心如电转,却也在电光火石之间,领会了几人沉默之中未尽的言语。
既然她身负如此苦衷,哪怕是招惹了如此多不该招惹之人,却也称不上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只需接下来将剩余那几位阴魂不散之人屏退她身侧,成为最终令她心下所属之人即可。
不约而同的,四人心下几乎同时闪过如此的念头。
第185章 掉马进行时(五十七)
时光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被无限拉长, 就连殿宇之中闪跃的烛火似是也在某一个瞬间凝滞静止。
“如今师姐既然身为奚辞水榭家主,为她声名着想,还是不宜与苍梧与临南过多接触。”
墨修然率先打破沉默, 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微微扬了扬,若有似无地扫向并肩而立的一黑一黄两道身影。
南门星缓缓磨了磨牙根,一时间却也未能寻出什么应对之法。他已让阿芊为他自无尽海之中叛出, 又如何能舍得她再一次陪着他一同落得天下人的唾骂与侧目?
顿了顿, 他似是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睨向一旁负剑而立、仙姿凌然的白衣剑仙,若有所指道:“若是如此,那么这位濒临堕魔的青玄宗剑峰峰主, 是不是也当主动离她远些才好呀?”
顾光霁淡淡侧过脸望他一眼,似是不欲多作争辩, 半晌, 面色却倏尔一沉, 猛然回身抬眸。
只听一阵轰然巨响, 几乎望不见穹顶的空旷殿宇倏然震颤起来, 碎石飞溅顺着墙壁四散滚落而下,高大的仙子雕像那珠玉般慈悲的瞳眸之中清晰地倒映出崩碎龟裂的殿壁,柔和的面容却在下一瞬同样爬满了蛛网般密布骇人的裂痕。
一阵灿金色虹光大盛, 墨修然抬手挥出一道防御结界拢于四人身前, 沉眉道:“有人试图强行破入剑冢遗迹,恐怕是铭渊的人。”
“八成是察觉了典夏剑冢遗迹的气息, 前来截杀阿芊。”南门星冷冷一勾唇, 如血般殷红的唇无端在那凌厉阴戾的弧度映衬下, 更添了几分冷艳与沉郁。
似是想到什么,他略有几分古怪地侧了侧脸, 狭长黑寂的眸子转向身侧抱臂而立的玄衣男人,半是调侃半是正色道,“不知魔君大人如今伤势如何?待会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我等恐怕也无暇照顾您的状况呀。”
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加掩饰的冷嗤,柏己轻描淡写地哂了下,漫不经心撩起眼皮望他一眼,不带什么情绪道:“一试便知。”
“既然铭渊有意阻止师姐获得传承,想必此次奉命下界之人比起上一次更要强上不少。”说到这里,墨修然微微静了静,似是在原地沉吟迟疑了片刻,才缓步欺近正无声对视的两人身侧。
南门星饶有兴味地扬了扬眉梢,瞳孔微转,语气带着刻意而为的讶然:“你竟会担心他?”
指尖在腰间储物袋上方虚划而过,金芒湮灭之时,掌心便显出一瓶泛着莹润光泽的墨色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