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心事他不懂。他对于我提出分手时的偏激反应我原本应该是早就该预料到的,可是我一方面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忽略了这一点,另一方面是他直接把我绑起来囚禁还是出乎了我对他的意料。
我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我们毋庸置疑是互相喜欢的,只是彼此的感情都不正常。我对他的感情里掺杂了利用,而他对我又何尝不是一种病态的迷恋,我配合他谈这场恋爱时他温柔体贴,我想要离开时他就把我绑住关起来。今天我是因为想放开他而提出分手,我对他还有感情和愧疚,可倘若今天我是因为想分手而提出分手,那他的所作所为跟易森又有什么差别?
我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长久难以置信于自己冥冥之中竟然又踏进另一个深渊。我简直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报应我的阴暗、自私、利用,报应我愧对了他起码是真挚的感情。可老天大概也疏忽了的另一点是,对于一个真正阴暗又自私的人来说,这可以是一个深渊,也可以是一个机会。
我在黑暗中慢慢冷静下来。
顾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我们确实是一样的人。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们的遇见是他的不幸。如果我跟他不是一样的人,那遇见他就是我的灾难。
那天他解开绳子后俯身吻我,唇齿间的温度仿佛失而复得一般灼烈。我心知肚明又忍不住有些惧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以往可怕的暴力经历纷纷涌进脑海,他抱我起来时,我下意识缩进他怀里攥紧了他的衣襟,咬唇忍住了眼底的酸。
应该是觉察到了我的紧张,那一晚他对我异常温柔。我逐渐被他引领着适应了他的节奏,失神中我恍惚看着他的脸,涣散的理智仍旧在挣扎今后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
虽然他这一次的行为很偏激,但对我的伤害性与之前易森的所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跟我真正想去利用他做的事也无法相提并论。我还是喜欢他的,所以我还是想放开他,尽管他的阴暗偏执一旦被激发开了就彻底无所顾忌起来,他查我手机,经常莫名其妙吃醋,要我随时报备行踪,常说以后要把我拴起来,脾气也不再收敛,而且竟然还给我吃药——
我的喜欢被他不自知地消磨着,很多时候我面对着他越来越累只想沉默。我当然是有能力摆脱他的,我没有那么做的原因起初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过的人,我想起我们从前在一起那些时光于心不忍。后来在我的感情逐渐消退之后,我再次把他作为了一个备选的方案,未来我可能会用到他,也可能不会用到他。
我先带他去见了易庭谦,作为提前的铺垫。易庭谦果然是不管我的事的,或者后来再回头来看这一幕时,那时候的他连自己都快管不了了。他已经觉察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两个月之后,易森被他紧急召了回来。
这些我都是在易庭谦病发之后从新闻上看到的。我震惊于易森已经回来了一个月的时间但竟然一直没有来找我,在新闻出来的当天下午,易庭谦的秘书给我打电话,邀请我来医院探望。
这是我跟易森时隔两年时间的重逢。
他靠坐在病房中间的沙发里,长腿叠在前面的茶几上散漫晃着,余光里瞟见我走进来,抬起眉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阴涔涔地笑了。
病床上的人刚睡着,秘书见我来后自觉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拿下巴点点他身旁的位置:「坐。」
我站着没动,平静望着他。
相比两年前他的外貌变化不大,但气场又沉了很多。他的头发剪短了,显得眸底更黑更深,脸颊似乎是历经过一场暴瘦,每一处的棱角都比我记忆中的更为鲜明清晰。
见我没有反应,他站起身,手插在西装裤兜里缓缓朝我走了过来。那些恐怖的记忆也随着他的逼近一步步复苏,我眼前恍若浮现出我偷了他钥匙逃跑的那一次,在楼道里,他也是这样逐步靠近,我靠在墙上看着他渐渐逼近,那种堪比死神来临的绝望心情至今我都记忆犹新。
这一次我没有后退。我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神色不明地在我面前停下,跟我无声对视长久后突然笑了。
「有进步。」
他垂眸看着我的脸,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漫不经心缠起我的头发,意味难明地发问:「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你也不跟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怎么样啊?」
我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很好。」
他挑挑唇角,近在咫尺细细盯着我的脸:「是跟你的小男朋友相处得很好吗?」
我面无表情抬眼:「是啊。」
他看着我笑,眼底没有浸进一分一毫:「我被扣在国外受了两年□□,你甜甜蜜蜜谈着校园恋爱,还把他领回家里来谈婚论嫁,易庭谦可真是偏心啊。」
我冷笑一声,就像从前他许多次对待我时一样:「我谈恋爱当然是为了结婚啊,否则你要跟我结婚吗?」
他没有被我激怒,单从这一点来看他终于成熟了。他微笑着靠近到离我近在咫尺的位置,我皱着眉别开脸,他低着脸,鼻息间的热气落在我脖子上,带着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沉清晰,别有深意:「妹妹,你要结婚当然是好事了。你看易庭谦多高兴啊,听了你的喜讯病情都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