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见她竟笑了,担忧之情更胜:“你,你还好吧?”
周梨收起帕子:“我挺好的,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仿佛在哪儿都是个多余的。”
沈越的心似被剜了一下:“不,你不要这样想,你看你的哥哥,临死都还记着你,叫我务必要找到你,照顾你。”
周梨又笑了一下:“那又如何呢,哥哥已经死了。”
灯光下,那笑透着几许悲凉。
沈越一急:“还有我照顾你。”
周梨杏眼悠地睁圆,诧异地望过来。
沈越这才察觉不妥,忙补充道:“我答应过你哥。”
周梨收回目光,看着随意搭在膝前的手指:“所以你私下帮我那么多,是因为我哥的承诺吗?”
沈越默了默,才道:“是。”
周梨又一次看向他,沈越错开她视线,望向船舱别处。
是了,这才像一个正常的答案。他们之间哪能还有其他答案?她再次收回视线。
船舱内又一次安静下来。船儿晃晃悠悠,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梨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她想回去了:“三叔,将船靠岸吧,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沈越掀开帘子吩咐船家,船慢慢向岸边驶去。
周梨自从方才哭过一场,之后竟如往常一般平静。只是那双眼,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越是这样,沈越就越是担心。何况待会儿回去,是周梨一人在家。才听说自己不太幸运的身世,回去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心里肯定十分不是滋味。
船靠岸后,周梨便预起身下船,却被沈越阻止,叫她等一下。他先下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周梨不知道他突然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问,沈越便已经走出了船舱。
她只好依他的话,就在这儿等他。
未几,帘子再一次被掀开,沈越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神鬼面具,一只牛头,一只马面。
“选一个。”沈越将两只面具递过来。
周梨奇道:“这是要做什么?三叔该不会将我当小孩儿哄吧?”她隐约猜到,沈越是想做点什么让她开心。
沈越摇摇头:“不是,戴上这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
沈越见她没选面具,干脆随意拿起一只马面盖到她脸上:“去了你就知道了,一个很美的地方。”
周梨这才明白,沈越去买两只面具的意义,待会儿纵使在街上遇见熟人,也很难分辨出他们来,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带好面具,上了岸,汇入长街的人潮。
街上近乎人人都戴着面具,在这纷繁灯火里,若同行的人走散了,很难再寻找到彼此。
沈越将就周梨的脚速,特意放缓了脚步,但由于街上穿行的人实在太多,很快,他们便被人群冲散开一定距离。
两人心下皆是一慌,隔着人群一瞬不移地望着对方,深怕稍微挪动一下视线,便再也寻不到对方踪迹。
挤着人群向彼此靠近。
靠近后,沈越道:“你的手帕呢?”
周梨有些疑惑,但还是将手帕掏了出来,递到沈越面前。
沈越伸手,提起手帕一角,又将末端放入周梨的手心:“抓好。”
周梨愣了一下,旋即收拢手指,深怕手帕跑了一般。
见周梨抓牢了,沈越这才放心地转身,缓缓走去。沈越走在前面,牵着周梨,隔着一张帕子。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会于这人潮涌动的长街上弄丢彼此。
周梨一双清眸躲在面具后窥探身前人,他身形挺拔颀长,肩背宽阔,捏着手帕角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招示着他指尖的力道。
若那只手握住的是她的手,恐怕会捏疼吧。一张帕子何必那样用力。
转而又想,三叔是永远都不可能与自己牵手的,他那只手,日后只能牵他的媳妇。
面具下,她咬了咬唇。
沈越牵着周梨,穿过大街小巷,最终拐进一处静谧的巷子,周遭的喧闹才算远离。
巷子内光线晦暗,周梨辨认了许久,才认出这是哪里。
巷子尽头是庠序书院。
周梨不免疑惑,三叔带她来书院做什么?这大晚上的。
走到书院门口,大门紧闭着。沈越放开了手里的帕子,走到门边,轻轻叩响了门板。
未几,里面想起老者沙哑的嗓音:“谁啊?”
沈越脱了面具:“吴伯,是我,沈越。”
门打开了,吴伯从门内探头:“沈夫子,中元节不去逛花灯,又来书院看星星啊?”
周梨闻言,疑惑不已。看星星?
沈越冲吴伯点头:“打扰吴伯了。”
吴伯再朝门外看了一眼,才发现沈越身后,还站着个比他矮一头的“马面”,瞧那衣衫身形,应该是个姑娘。
吴伯意味深长一笑:“那你们快进去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好。”
沈越道了谢,引着周梨进了书院门,随后一阵穿庭过廊,最终到达一处阁楼顶端。
此处无他人,周梨摘了面具,四下打量,问沈越:“三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沈越走到阁楼中间的一架千里镜旁,冲周梨招手:“阿梨,过来。”
周梨走过去,沈越先调整了一下镜筒弧度,再自己凑上去试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便示意周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