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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_茂林修竹【完结】(55)

  可就算心知阿客只是一时寂寞伸手抱抱他,他也还是会欢天喜地的扑上去。你看她满足了果然说把他扔掉就扔掉了。

  他可真像只狗啊。

  所以不去期待就好了。没有奢望的话,就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折磨到他了。

  怎么可以再上一回当啊……阿客都已经死了。骗他一回已经足够刻骨,怎么还能再让她骗第二回。

  夕阳渐渐沉落,苏秉正坐在箱子上,手肘搭在膝盖上,像只败犬般垂着头。光尘入室,寂静如斯。

  他只是不知该怎么做,这漫长的一生他头一次不知该如何拿定主意,不知该信哪些,不该信那些。

  灯火初上时分,吴吉推门进去,轻声提醒,“陛下,入夜了。”

  苏秉正抬起头,便见如豆灯光,窗内空寂无人,只院中糙木兀自繁盛。蓬莱殿终究是空旷久了,便清冷的荒败得厉害。白日里还不显,夜间便冷寂得令人伤怀了。

  四下里悄寂无声,他越觉得难熬,便说:“摆驾——”

  随即他便茫然了,阿客不在了,还有哪里是他的去处啊。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巨大的空茫和失措笼罩着他。就像无数次噩梦中所见那般,他仿佛又回到孩童时候,推开一扇扇雕花木门焦急的寻找。可他怎么找也寻不见阿客,终于孤身一人站在空茫茫的宫殿里,放声大哭。

  在梦里他还可以变回一个能哭的孩子。可现实里他该怎么办?

  他魇怔的模样令吴吉不安。吴吉便试探着接他的话,“拾翠殿萧昭容差人来请,陛下可去?”又道,“说是今日去太液池上采了藕带,请陛下去尝鲜。”

  苏秉正骤然便被带回了现实。他记得太液池上湖心岛里,卢佳音被软禁在那儿。

  他沉默了许久,方道:“……回乾德殿吧。”

  三郎也将满周岁了,这孩子一天一个样,如今已开始晓事。见苏秉正进去,也不用人抱,便一路小跑去迎。他跑得尚不很稳,越跑越歪斜,待抱住了苏秉正的腿,终于一屁股坐倒。却不哭,反而抬头望着苏秉正,呵呵呵的笑起来。

  rǔ娘们一路追过来,不敢冒犯了天威。见父子俩撞到一块儿去了,便各退一步,在后头瞧着。

  苏秉正俯身将三郎抱起来,托在怀里,道:“你们下去吧。”

  三郎尚未断奶,却已能吃些流食。rǔ娘们调了蛋羹喂他,才喂到一半。因他调皮,沾了嘴角。苏秉正用手指给他揩去。他指上有茧,擦疼了三郎。三郎便泪汪汪的嘟了嘴唇瞪他。苏秉正道:“再瞪我你阿娘也不会来给你做主。”

  三郎竟真就不瞪他了,错手错脚的攀到他怀里,稚声稚气的叫着“阿……阿娘……”便抬手指窗外,道,“找”。他话尚说得不很溜,却已能听懂。常琢磨半晌不知该怎么说,连比带划,肢体语言便十分丰富。

  苏秉正见他童稚模样,心里便十分难受,将他按到怀里,道:“出去也找不见,你阿娘将我们丢掉,再不回来了。”

  三郎便乖巧的伏在他肩上,含着拇指不说话了。

  这么小的孩子尚不知难过是什么,却已经懂得失望了。

  可苏秉正抱着三郎,想起那日三郎仰头望着卢佳音,忽然便对着她叫了一声“娘”。那一声之后无数的细节再一度追入脑海,她的一颦一笑都清晰如昨,分明就是阿客的模样。苏秉正只觉逃无可逃。

  他只能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阿客已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可他克制不住心里的声音——那就是阿客,他该立刻去把她找回来。他怎么能将她丢在那种地方,她该受了多少委屈。她该更不肯再爱他了。他又对她做了错事,他该怎么办啊……

  他只觉自己就要被她bī疯了。

  他忽然就想要见采白——他想当日采白何以就能那么笃定的说,卢佳音就是客娘子。她必定有十足的理由可以说服他,他若肯信了,便也无需这么痛苦了。

  他终于还是宣吴吉进来,命:“去接采白回来。”

  吴吉一怔,犹豫着分辨道,“采白姑姑已回涿州了……”

  苏秉正便道:“那就去涿州接。”他见吴吉还去安排,便有些恼怒,问,“还有旁的事?”

  吴吉忙道:“是萧昭容求见……”想到萧雁娘素来颐指气使的模样,还是硬着头皮转话,“萧昭容说,她有重要的事上奏陛下,等不到明日。陛下不见她,她便不回去。”

  苏秉正qíng知她今日来说的,必定事关卢佳音。他固然百般不想听闻,终究还是说道:“让她进来吧。”

  萧雁娘不安的踱步在乾德殿外。

  今日苏秉正不肯去拾翠殿,她本想着暂将阿客的嘱托放一放——横竖离三郎的周岁宴没几天了,到时候再去讨面子更容易些。说真的,她还挺怕这表哥的,实在是被他打压得厉害了。很不想主动贴上去。

  但这一天她嚼着新鲜的藕带,竟有些食不甘味。

  她有家人帮忙打点,在宫中称得上耳聪目明。采白因替卢佳音说话而被苏秉正逐出宫去,这事她是清楚的。且兼亲自听阿客说出了“良哥儿”三个字,心里早有疑惑。无意间听苏显说起卢佳音,叫的都是“娘娘”,分明就是把她当文嘉皇后了。她开口纠正,苏显便傻乎乎的反驳了几句。童言无忌,她听得脑中轰然作响,便隐约明白了什么——人不爱动脑子,便会尤其仰仗直觉。她自幼长在江南,身旁老幼贵贱皆敬畏鬼神,倒是轻易就想到了。

  这一日她跑去湖心岛,不单是因为周明艳倒霉了她心qíng好,也是想试探卢佳音。到底因胆量不足,没敢直接问。可心里还是信了几分的。

  萧雁娘心里很感激卢德音。她虽懒却不笨。很明白,要不是有卢德音处处关照和保护着,她不被周明艳开膛破肚,也早被苏秉正刮鳞削角了。后宫这档事真说不清楚,并不是你家里势大,就一定能玩转和自保。

  卢德音不曾表功,有时真心被她恼到了,还要差人来训导她。但是对她好还是对她坏,萧雁娘心里明白。论说起来,在她眼里苏秉正压根就没不是他表哥,分明是债主来着,卢佳音却实实在在就像长嫂般可亲可敬了。

  所以当日卢德音去世,周明艳和王夕月都称病不肯主持,她才一反常态,不辞其劳的顶上前来。她虽凉薄,也有酬恩之心。

  如今既然隐约觉出卢佳音就是卢德音来,想到周明艳真可能就这么对她下手,便不能自安。

  在懒和良心之间纠结了半日,她终于还是来硬着头皮找苏秉正了。

  两个人碰了面,便像老鼠遇见猫。萧雁娘一反常态的畏畏缩缩,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苏秉正更无心故作和蔼,便开口直问:“去见卢佳音了?”

  萧雁娘忙谄媚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表哥……是不小心碰了一面,就短短的问候了几句。”

  她坦率认了,苏秉正竟就默然无言。萧雁娘偷偷瞧他的脸色,只觉他目光动摇得厉害,隐隐有些像被心魔魇到了,待挣脱又不能。她便有些怕,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才道:“她都瘦得脱形了,满手茧子,想是吃了不少苦。看得人心里……”

  苏秉正身上就是一震,倏然便起身。萧雁娘吓得又退了几步,深觉此处不可久留。一时心里想好的煽qíng说辞全忘了,直接就奔主题,“我实在看她太可怜,推辞不了,就答应帮她带一句话,表哥想不想听?”

  苏秉正目光骇人得望着她,面色苍白。萧雁娘只觉他惯有的锋利里似乎透了些脆弱,隐隐令人觉得就要折断了。此消彼长,她竟不那么害怕了。苏秉正不说想不想听,她便斟酌着当作他想听,试探着说道:“她说,日暮风chuī,落叶依枝。深宫难居,这一回……就放她回涿州吧。”

  苏秉正脑中便是一响,此刻他才终于能说出话来,“就算有了三郎,她也还是要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一章实在太难写了。写着写着就被男主给附身了,然后各种jīng分消沉T__T

  再也不写nüè文了妹的……

  正文 56蒹葭(四)

  天色沉黑。芣苡尚未回来,阿客心里略有些不安稳。

  她并不如何指望萧雁娘——盖因太熟悉她的xing子,知道她这辈子唯美食与轻暖不可辜负,旁的都是遇难则退能拖就拖。对她而言,直面苏秉正就是最大的难题。因此十天半个月的,能赶在三郎周岁宴前替她将话传到,便该庆幸了。

  她怕的是芣苡说多了话,令苏秉正另起猜疑。又怕芣苡落到周明艳手里,再生旁的事端——真要计较,比起借尸还魂来,她是有心人刻意养成的刺客,掉包进宫来害苏秉正的,还更容易令人相信些。周明艳很可能在这上头做文章。

  她正心事重重,便听外间窸窣作响,有人拍门道:“宫中传赏,出来领吧。”

  阿客心里便是一悬,道:“我已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那人便道:“我们亦是奉命而来,婕妤莫令我们难做。”

  阿客心中疑窦丛生,点破窗纸往外瞧,只见点点灯笼。外间天黑,照不大明,依稀能看出是一个中人并一名侍卫。她正犹豫着,便听那侍卫道:“是新鲜的藕带,因是难得的东西,陛下特命分赏给众人尝的。难得记得婕妤,婕妤便不要拿架了。这天黑了,我们还赶着回去呢。”

  阿客犹豫片刻,起身将一柄簪子笼在袖中,方去开门。

  那中人见她开门,面色倒也恭敬。进屋将食盒打开,取出两样菜来,道:“醋藕簪,藕骨汤。婕妤请慢用。”

  阿客点了点头。

  那种人却不走,目光如贼的瞟着她。阿客拿起调羹,他不觉连呼吸都屏住了。阿客心里便咯噔一响,抬眼瞟见那侍卫守在门口,分明是把风的模样,已心知不妙。只故作镇定问道:“我身旁侍女去拾翠殿回话,尚未回来,不知你可有遇见她?”

  那中人忙道:“见到了,涟漪姑姑正问她话呢。一会儿就回了。”

  阿客便放下调羹起身,那中人倏然紧张起来,问道:“婕妤哪里去?”

  阿客便笑道:“耽误你们晚膳,怎么也得赏你们些酒钱。”

  那中人便道:“不敢讨赏。”脚上已跟着过去。阿客拉开抽屉,露出里面一只尺许大的箱子。那箱子错金镶玉,看着便觉珠光宝灿。她瞧见那中人眼睛已直了,便将箱子搬出来,道:“我幽居冷宫,白白让这些东西蒙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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