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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_梓涵【完结+番外】(8)

  这一拜甚是费力,他常年席地而睡又在雪地里长冻一夜,膝下已是很不灵便。

  “不必。”席上萧骋起身,一把拖住他肘:“你不必如此,现下不必如此,将来也不必如此。”

  “将来?”晏青衫不解,望了萧骋双眼发怔。

  萧骋被他瞧得有些意乱qíng迷,不自觉紧握住了他微凉的那只左手。

  被握的那刻晏青衫有些许迟疑,想要抽却,却到底是不曾,只由他越握越紧。

  “现在将来,你都是自由的。”萧骋在他耳侧低语:“你不欠我,也无需向我俯首。我的确是爱你,可你也未必就要爱我。”

  言毕就将手放了转身离去,脊背挺直端的是朗朗男儿。

  “自由。”

  原地里静默的晏青衫许久才吐出这两字,感觉手心仍有那一握的余温。

  “自由。”他重复:“千辛万苦只为了还我自由,七爷,你倒也是个痴人。只可惜……”

  “只可惜深qíng人总被枉负。”

  道完这句后他便踏着自己灯下孤影离去。

  空落落的金碧宫里经久回dàng那声叹息。

  ——只可惜,只可惜深qíng人总被枉负。

  很快赤国烽火遍燃,很快的四季更替又是一年。

  期间战事晏青衫只是听锦瑟提起,什么萧骋又连破三城,什么又关前受挫染了风寒,到最终便是兵临城下胜券在握。

  也就是说这仗耗时一年有余,在盛夏时终于分出了个胜负,萧骋赢了。

  说起这消息时锦瑟正剥粒荔枝,禁不住的眉飞色舞。

  “你说那萧凛败了,咱们可怎么报仇。”她将荔枝ròu放入碗盏,抬手吩咐侍女下去榨汁,然后边抹手边问晏青衫。

  没有回答。

  入夏晏青衫便容易困倦,这会子已经扶着椅手打起囤来。

  “喂喂喂。”锦瑟摇他:“我这跟你说正事呢,咱们怎么报仇?我看就开个怡红院,差那萧凛做头牌好不好?”

  “啊?”晏青衫抬头,睡眼惺忪根本不知所谓。

  待听到锦瑟重复后又只回了句:“不好。”

  “为什么不好。”锦瑟叉腰:“我看只要你开口,七王爷定会允你。”

  “他若是允了,那和他那三哥又有什么分别,你我和那静王又有什么分别?难道你被畜生咬过,来日里便也要做畜生反咬人家一口吗?”

  晏青衫回她,顿时梗得她无言以对。

  隔半晌她气不过开始围住晏青衫打转:“那我就不明白了,对报仇你不感兴趣,七王爷你也不感兴趣,那你那脑壳子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什么?”

  “我现下想要喝荔枝汁。”晏青衫伸个懒腰:“你到底弄好了没?”

  锦瑟闻言撇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只听见门外吵吵嚷嚷,有小厮奔走相告。

  “回来了,回来了。”那声音重复:“七王爷回沧州了呢。”

  “奇怪。”锦瑟将头侧了表示不解:“这生死关头,他回沧州gān吗,这里不就是个他被放逐的伤心地吗?”

  “为了我。”晏青衫起身,摸她头顶:“你这么明知故问,是不是就等我这句?”

  锦瑟连连点头,咧嘴只顾住笑。

  晏青衫脸上颜色却渐渐黯淡了,升腾起无限疲累。

  “我要的……”他叹。

  言下唏嘘无限,但最终却只是长久沉默。

  这沉默间有人缓缓推门而入,是仍着一身戎装的萧骋,眉目间满载风尘,整整瘦脱一圈。

  “王爷。”晏青衫垂首行礼。

  “你……”萧骋开口,却发现自己如此口拙。

  战局初定他就披星戴月赶来,那琉璃色眼眸几乎夜夜梦回得见,可如今近在眼前,他却又无语了,彻底无语。

  “你……”

  来去了只是这一个字。

  “哦!”一旁锦瑟突然拍掌:“青衫哥哥你不才说要出门绕绕吗?要不王爷换件衣服同去?”

  萧骋抬头,望晏青衫神色,见他意态平和似乎微微颔首,忙出门换衣衫去了。

  那步履匆忙竟是不胜欢喜。

  锦瑟扒着窗边望他背影,不住摇头:“人家是叱咤风云的王爷,眼看就是这朝新主,却为你把魂魄丢了……”

  言犹未尽时却看见晏青衫已越过了门槛,轻风掠起他宽袍大袖,依稀里仍是道不尽的落寞孤单。

  那肩头血脉里的寒意,似是并不曾有一丝散去。

  ×××××××××××

  ×××××××××××

  出门后晏青衫才发觉自己这一年来几乎不曾外出,未曾发现这沧州糙长莺飞处处垂柳,也是个风雅清秀的所在。

  城内有片狭长的湖泊,背靠苍山绿水幽幽,人称月牙。

  如今他们就在这湖畔游走,晏青衫不住的顿步流连,对这山水间的静谧无限向往。

  “喜欢吗?”身后萧骋发声:“如果你喜欢,我就在这湖边盖间宅子,让你开窗便瞧见这青山绿水。”

  “那倒不必。”晏青衫淡淡回应:“喜欢是喜欢,可瞧一眼便也够了。日日的住在这样gān净地方,青衫怕是不配。”

  言毕就倚住湖岸围栏chuī风,衣衫轻薄发丝纷飞,那样清俊颜色只比湖山更胜十分。

  萧骋在他身后望他,心内酸涩,无语后只复又是无语。

  忽然间晏青衫回头,拿初见时那样清冷眼光望他。

  “那你呢?”他问:“自此便在洪都,自此与我两不相gān?”

  那眼后有痛,不管是哪种,分明是藏着不甘。

  萧骋闻言急进一步,一把握住了他肩头。

  “那你的意思是……?”他问,仍有迟疑,这感qíng里如此缺乏自信。

  晏青衫将头垂了,不迎对他目光追询,却不曾挣脱他这一握。

  “你可愿随我去洪都?”萧骋终于发问:“可愿和我朝夕相对?如果愿意,我发誓定再不让天下任何一人轻你负你。”

  这问后晏青衫沉默,萧骋呼吸急促,感觉心就快要跳脱胸膛。

  “那王爷呢?”许久后晏青衫有了回应:“王爷可愿意为此担当后果,由那天下幽幽众口评说,说一朝之君有断袖之癖。”

  萧骋先自一愣,等明白到他这是已然应了,满腔欢喜无处诉说,冲将到湖畔突然一声长唤。

  ——我愿意!

  那碧青色湖水似感沐到他诚意,煦风下涟漪重重,直追这声应诺到苍茫茫远处去。

  第4章 受恩深

  回府后萧骋就差人预备快马上路,说是那边军qíng放心不下,又吩咐锦瑟好好收拾,寻最舒适平稳的马车载晏青衫上京。

  锦瑟那本来就不是樱桃小嘴,这厢更是乐的能塞下只梨,挑来挑去只挑了几件衫子收进包裹,说到了洪都可不是应有尽有。

  晏青衫本在身后看她,见她将自家东西也收了入袋,突然间伸出手去将她握住。

  “我一个人去。”他道,斩钉截铁:“你留在沧州,我会求七爷将这宅子赏了给你。”

  这话来的未免突然,在锦瑟做出反应前他早转身离去,连个辩驳的机会也不曾留下。

  隔日一早马车便从侧门出发,晏青衫一人独坐在空落的车厢里,回顾时眼圈不免红了。

  “昨日闹了一夜,现下该睡了吧。”他喃喃自语,却发现再连个说话的人也无,语声不由渐渐低了去。

  车马辘辘往前,到出城时却突然停了,车旁护驾的说是锦瑟提了包裹蹲在大路中央。

  “走吧。”晏青衫挥手,马车顿时绝尘而去。

  一路风景倒退,那红衫渐渐放弃追逐,十数年来第一次步出晏青衫生命。

  到洪都时已是满目萧瑟,这一路颠簸加上渐行渐凉,晏青衫渐渐觉得身子沉重,路行到头时便连下车的力气也没了。

  萧骋在车前候他,扶他下车后在扇门前站定。

  那是面朱漆红门,连着十里宫墙,推开去便是金銮玉瓦极尽奢华。

  世上最热闹也是最荒凉的所在。

  ——皇宫。

  “你先住乾靖宫。”一侧萧骋开口:“这里大局初定,一时也没有更gān净合适的住处。”

  说话间有人疾步来报,声音压沉了说是废帝正在绝食谋见萧骋。

  萧骋眼波一掠,正想和晏青衫做些jiāo代,他却已然回身上了马车。

  “王爷事忙。”那厢他道:“青衫这就去安顿,不叨扰了。”

  辞色间平静淡漠,似是对废帝这两字毫不起意。

  到乾靖宫时晏青衫开始发寒,高烧连连数日不退,等到能下地走动时已是三天过后了。

  这期间萧骋也来过多次,却再不日夜作陪只能聊表心意。

  战局初定,的确是太多事需要料理。

  很快的就有人闻风前来献媚,这名利圈里的人,多半都长了双犀利无比的眼。

  第一个来的人是静王梁宇,他临阵倒戈,所以爵位xing命通通得保。

  来时晏青衫正想落座,弯腰那刻脊背却一阵锐痛袭来,搅的他冷汗层淋只得僵在当场。

  静王这时近前,抬手将他扶了缓缓放落,那姿态端敬谨慎无比。

  “坐。”晏青衫抬手,那只唯一的左手:“静王爷请坐。”

  宫人这时捧了晚膳来,打开盅罩,里面一色是清汤寡水。

  “就不请静王爷用膳了。”晏青衫扬眉:“我这般后庭不能用的人才只能喝这汤水,王爷可犯不着相陪。”

  话里显是藏了机锋,静王顿时觉得那红木椅生出了丛刺来,扎的他坐卧难安。

  半晌后他终于不耐,自怀里掏出那早就预备好的长匣,轻轻推上几案。

  “这个……”他期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晏青衫这时已将汤水服了,接过宫人手里杯盏含了漱口,挥手后将众人差退,对那长匣却是瞧也不瞧一眼。

  “我记得。”吐口气后他道,声线压低一字一顿:“静王仿佛是青衫第一个男人。”

  静王神色顿时开始闪躲,双膝发软没了底气。

  那端晏青衫却还在继续。

  “我记得我当年一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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