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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的忧郁_宁世久【完结】(44)

罗家侄子一愣。

“乐省御下颇有一套,”侄子面上露出嫉恨的神色,“也不知道他许了那些燕子们什么好处,一个个忠心耿耿,我原本想设计一只燕子小小违规,却没想到那只燕子拼着自己折断双翼,也不愿落在手柄,呵呵,乐省这样又如何?”侄子冷笑,“陛下杀了他父母,怎么可能留一个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的人继承他的天下?”

侄子说完这句话,抬眼见到自家叔父死死盯着自己,立刻明白自己神色太过得意忘形,慌忙又一次低下头。

“废物。”罗斋骂道,他将案桌上一份卷轴打翻在侄子面前,卷轴的丝带散开了,轱辘轱辘滚动着露出其中的内容,他的侄子扫了一眼,意识到这是飞燕卫带回的大安皇帝好几日前下的密旨,以罗氏的力量,在密旨在朝会上宣读之前,他叔父就能收到抄录本。

这恐怕是乐氏皇帝的最后一份旨意了,侄子轻蔑地想,然后低头去看内容。

“……怎么可能?!”

只看了几个字,罗斋的侄子便不敢置信地惊叫。

“陛下竟然要求大臣们准备册封太子的仪式,待他从大雪山回来,选取吉日便册封乐省为太子,这些年那乐氏的独苗可谓战战兢兢,哪怕是我也挑不出他一丝错来。”

“可是……”

“别废话了!”罗斋看了看日冕,意识到时间距离朝会开始不远,他甩袖推开了书房的门,以后脑勺对侄子道,“起来吧,这场大战还远远未结束呢。”

话音落,大安的太宰看到了远远沿着回廊向他款步而来的人。

罗斋眼前一亮,低下自己的头颅。

“陛下!”他道,“逆贼乐氏赫连氏以及小人雪满坡已按计划伏诛,请陛下耐心等待几日,您的登基典礼,很快就能举行了!”

“罗氏从来都是平原云氏的肱骨忠臣,”来人道,“这短短几日,朕还有什么等不了的呢。”

清晨浅薄的日光下,云随意谦逊地扶起罗斋。

他眼底掩饰不住狂喜,不知是听了乐氏逆贼已死的消息如此,还是听了雪满坡亦死的消息如此。

这天下,终归是要回到我云氏手中,大重末代的皇帝志得意满地这样想。

皇都城暗中的波涛汹涌,某些中心人物尚且浑然不知。

赫连郁只知道自己要被吵死了。

“吓死我了好吗你们两个!!!我知道你们的战斗我cha不上手啦,但是我也是会担心的好吗?!!!知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看上去都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当时我差点以为舅舅你和舅妈殉qíng了啊,留我一个让我怎么活啊!!!”

大雪山后的冰海裂谷,少年人的咆哮震落了垂直山壁上的积雪。

刚醒来的赫连郁只觉得头痛yù裂。

他睁着眼睛坐在柔软的地毡上神游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物,手脚身上都抹着有着刺鼻气味的药膏——大巫嗅了嗅,是治疗冻伤的——到处都被煮沸洗净的布条缠绕着,治伤的人看上去是想把大巫裹成一只圆圆胖胖的蝉蛹。

赫连郁揉了揉乌伦的脑袋,对少年这种bào躁式的撒娇只能嘴角抽搐。眼角余光则将此地扫视一遍,意识到自己是在雪屋里。

白陆人常常以冰雪盖屋,这样的屋子非但不冷,反而极为保暖,这座圆形的雪屋显然出自一边沉默熬药的小猎户之手。闻着那锅中的药味,很明显和赫连郁身上的相符。

“蒋波很厉害哦。”乌伦发现赫连郁看向小猎户,连忙说,“把我从鬼枭卫手中救下的是他,而且他对治疗冻伤很有一手,舅舅你手上还疼吗?之前我见着都肿起来了。”

“药很有用。”赫连郁说,他对名为蒋波的小猎户笑了笑,“多谢。”

蒋波沉默点头,端着药锅从狭小的拱门爬出去了。

舅甥两人目送这位面瘫的苦修武士少年离去,然后齐齐回头,在乌伦思考自己要不要再闹一次时,赫连郁用另一个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哪里了?”大巫问。

当然还在冰海裂谷。

小猎户蒋波当真是能人,在乌伦被鬼枭卫袭击后,当机立断认为大雪山并不安全,带着乌伦在他人之前下到冰海裂谷的底部,寻到了大安的皇帝和国师两人。

当时大巫因为qíng绪大起大落,自身伤也不轻,确定乐道还活着后,直接晕过去了。而皇帝陛下更是才从冥河抢回一条命的大伤员,别提照顾赫连郁了,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小猎户寻到他们们,和乌伦一起扶着两人转移,抹去一路行踪,找到安身之所,然后包揽了熬药做饭等大部分的活,这不比乌伦大几岁的孩子,甚至记得在离开大雪山前,带走了皇帝一行人带来的行礼。

多亏了他,皇帝和大巫到底是活下来了。

被棉布条裹成蚕蛹的赫连郁在花了一些时间冥想,灵力恢复大半后,他以自己为器具,为乌伦演示属于罗天万象的小支的巫医之术,那些可怖的青紫冻伤,战斗时被冰刃划破的血口,挖雪挖得血ròu模糊的手指,几乎是片刻就痊愈了。

内伤还需要更多的修养,不过表面上看,已经看不出大巫之前还是个重伤。

稍稍夸大了一些治疗效果,安抚完乌伦的赫连郁皱起眉。

讲起来,乐道呢?

走出雪屋的赫连郁环顾周围一圈,发现他们此刻暂蔽的地方,是某处凹进去的山崖。前有山岩堵住大半边路口,其中是雾气缭绕,而雪屋布置在角落里,乍一看根本不能发现此处躲了四个大活人。赫连郁闻着雾气中的硫磺味,猜测山崖凹进去的地方一定有裂fèng,裂fèng中则有地热之所,说不定还有温泉。

赫连郁想起雪满坡为了诱惑乐道而布下的温泉庭院,面无表qíng出神了片刻。

片刻后他回过神,往山xué里走去,果不其然发现一道可供人通过的裂fèng,沿着裂fèng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乃是一小室,顶端生长着散发着荧光的苔藓,下方则是一个盛着rǔ白泉水的小池,小池水面飘dàng着雾气,往里面甚至能看到水中鼓起沸腾的泡泡。

赫连郁寻找的乐道站在水池边,似乎正打量一根从山xué顶端垂下来的藤蔓。

他听到赫连郁进来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从醒来后就没有和乐道说过话的赫连郁愣了愣。

……乐道的态度,好似有些不对?

突然冷淡了?赫连郁一边想,一边走上前。

他尚未说话,视线越过乐道的肩头,对着某个不可思议之物瞪大了眼睛。

从山xué顶端垂下的,并非大巫所以为的藤蔓,而是一根表面生着鳞片般花纹的树根,树根的末端垂落在地,被淹没在一堆发huáng的白骨中,除了头骨之外,这堆骨头的其他零件全部破损不堪,以赫连郁的眼力,也得费上许多工夫才能辨认。

树根末梢垂在头骨上方,在头骨和树根之间,有一枚金huáng散发着微光的羽毛,羽毛的边缘好似摇曳的火焰,在赫连郁眼中闪动。

“……是太阳金章。”赫连郁喃喃。

“万万没想到,”乐道说,“扶桑如何伟名,却是死在这样的地方啊。”

“是扶桑?”那根须必然属于扶桑树的,赫连郁隐约猜到一点为何冰海裂谷少有妖魔存在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试图看清楚些,“太阳升格时,那位妖皇的魂灵和其他人一起坠入凡间,当时太阳金章跟着消失,竟然是来到这里……么?”

扶桑早已亡去,连星辰也不存,想来魂灵早已消逝在天地间,无论妖皇的魂灵是前往冥河还是游dàng在凡间,恐怕也不会再见到故人。

看清楚了的赫连郁默了默,叹息。

“结局便是如此了吧。”

“这两个家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乐道问。

谁能知道?往事早已被掩盖在漫长的时光中了,无论是世间口口相传的故事,还是大雪山的隐秘,关于这一人一妖的面容都模糊地让人无法看清。赫连郁莫名觉得有些哀伤,不仅是为了扶桑和妖皇,也是为了……

“幸好不是你我啊。”乐道说。

“……我们不会这样的,陛下。”赫连郁回答。

乐道回头看他。

赫连郁和他对视片刻,心道这家伙不久前好像发过火。

然后他就被推入温泉中了。

热水带着燥热,瞬间将大巫浇了个湿透,赫连郁扶着石壁站稳,好悬没整个摔进水里,但激起的水花溅入他眼中,刺激得他眼前一片迷蒙,下意识握住了导致他落入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伸来的手。

又是哗啦一声,乐道也跳入水里。

被水花糊了一脸的赫连郁面无表qíng,他尚未反应过来,某人就飞快地拉开了赫连郁的衣领。

“这可不一定,重要的事qíng,你总是想瞒我。”揽住他的腰的乐道或轻或重地啃噬赫连郁的耳朵,柔软的ròu块相互触碰,濡湿的舔舐感让大巫觉得半边脸都发麻了,而乐道的话更是让他心里一跳,下意识捉住了乐道顺着敞开的衣领往下探的手。

“所谓的月亮是怎么回事?”乐道在他耳边冷冷说。

心虚的赫连郁一颤,手就给乐道挣脱出去。乐道将赫连郁按在池水边缘的石壁上,对他的大巫露出某种食ròu动物特有的笑容。

“所以今日我们来换个审讯方式吧,男人和男人间的那种,”被热气模糊了面容的皇帝说,“先看看你第一次能支持多久?”

第58章 狗血淋漓回忆杀第四波

大巫在睡梦里,不安地皱眉。

梦里是被蒸腾热气模糊的视线,泛着硫磺味道的温泉水随着动作激dàng,贴在一起的湿滑皮肤,水中jiāo缠的黑发,体内难受的律动,无法抑制的喘息……

……làngcháo中冲刷身体的炙热,仿佛加于己身的雷霆。

以及,还有,随着灼热鼻息一起喷在耳边的冰冷话语。

“你休想抛下我去死,赫连昭那图。”

赫连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了,但他脑子还没有清明,就被从头蔓延到手指的酸软激得呻.吟了一声。长久不曾运动过肩腰这一次太过劳累,让大巫产生一辈子都不想动弹的yù.望。

他叫得极轻,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气流通过声带产生的细微疼痛还是让他立刻闭了嘴。

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穿戴整齐被包裹在厚重斗篷里,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厚实的衣服传递过来。抬起头时天光穿过斗篷掀开的fèng隙,照耀到他眼睛上,拂过额头的微风告诉他,此刻他正在前进中。而身体的一晃一晃更能表明,他是被背在某个混账的背上的。

毛茸茸的斗篷帽下,赫连郁一只手扶起额头。

其实大巫有些懵。

他睡了多长时间不提,之前那可以说是亵渎先人的……野战里,他浑浑沌沌到底说出了多少不该说的话,做了多少羞耻的事qíng,如今随着翻滚的记忆一项项浮现在脑海里,让大巫红着脸,不知自己该去自裁还是该拍飞乐道。

但是他心里又有些放松下来。

反正都摊开了,要吊死要杀头都随便吧,破罐子破摔的赫连郁想。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素了三十七年终于吃到ròu的皇帝陛下一脸说不出来的餍足,他心qíng很好,因此感觉到背上人清醒过来的动响,也装作没发现,给他的大巫反应时间。

乌伦和小猎户走在两个满心污秽的大人身边,一行人单凭自己的腿,已经离开的冰海裂谷,围着大雪山向南饶了一个大圈,向着白陆和中陆jiāo壤的长楚海峡行去。他们已经上路一日有余,幸好两个少年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哪怕是近日里被娇惯许多的乌伦,也并未问过为何不去附近的城镇买畜牲做脚力。

唯有赫连郁昏昏沉沉就被人背走,至今不知身在何处。

大巫松开缠绕在乐道脖子上的手,撑着皇帝陛下的肩膀抬起身体,见沿路景色,约摸对此刻在哪里有了估计。然后他故意忽略掉和乐道打个招呼这件事,唤了一声乌伦。

“舅舅!”少年欢脱地说,“你终于醒啦?舅妈……我是说陛下突然抱着你回来,我还以为治疗的巫术出错,您的伤口崩了呢?”

“我没事……”赫连郁皱眉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缓了缓才道,“……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乐道用水囊堵住嘴。

赫连郁呛了一下,却没说什么,默默接过水囊开始喝水。

默然看完两人互动的乌伦和小猎户蒋波窃窃私语。

“不太对,我舅舅舅妈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少年的小巫笃定地说,“平常我舅舅脾气很大的,舅妈敢这么做,他一定会出声和舅妈呛两句,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太奇怪了。”

听着乌伦说话的蒋波视线停留在大巫苍白修长的手上。那手一直掩在皮袄的宽袖里,刚才接过水囊时才露出来,骨节内敛的手腕细瘦柔软如柳枝,手背上则是一串深红浅红的痕迹蔓延,像是一串妖娆桃花。

赫连郁自己没发觉,但比乌伦年长几岁少年武士已经是面红耳赤了。

喝了水的赫连郁觉得嗓子的不良状况得到了缓解,问了乌伦几句话后,便默不作声了。他平日里除非必要,也不是话多的人,乌伦一开始没觉得奇怪,直到夜里他们停下休息,乌伦才发觉自己舅舅自醒来后,便和乐道没说一句话。

而且乐道也没有和他舅舅说一句话。

晴!天!霹!雳!

虽然乌伦对自己拥有一个正常家庭已经不抱期望,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这两人吵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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