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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63)

  醍醐灌顶,郎怀脑海中长久的一片混乱,却终于在这些话里了悟。当初张涪陵的箴言言犹在耳,如今无是法师又说出同样的话。郎怀素来机敏,在屋内参悟半日,终于通透。等从香积寺告辞归家,她更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今日迎娶dòng房,亦是她郎怀表露一切的时机。当断则断,郎怀知道自己不能再借口退缩半步!

  抬头再看,已然穿过丹凤门。含元殿乃国之重殿,明皇再如何不顾礼制也只好在紫宸殿中候着她。

  宣布诏书,领旨谢恩,明皇先行去了麟德殿。郎怀稍等片刻,才跟着去了。

  明达早已妆容妥当,在内室候着。她生母早去,本应以梁贵妃代礼。但梁妃即将临盆,明皇一句话,便自己兼任了。

  明皇立在屋外,先是笑道:“今日也是我儿的生辰呢。爹爹为你准备下的婚礼,你可欢喜?”明达在内听闻,忍着泪道:“自然欢喜!”

  明皇虎目含泪,使劲儿颔首,平复了自己的心qíng,才沉声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顿了下,又替已去的江皇后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明达在内听罢,再难以控制,泣道:“不敢辞。”

  而后明皇道:“敬恭听宗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

  明达立起身,朝着明皇跪下磕头,道:“兕子知道。爹爹娘亲放心。”

  两个喜娘搀扶着她起身,擦去泪痕,戴上凤冠霞帔,垂以朱红纱巾遮面,引着出来。

  塔坨荼主婚,明皇端坐厅上。郎怀走进后,见着了明达,终究是露出个笑容。她牵过红绸,低不可闻道:“我在。”而后才按着礼官喜娘的吩咐,牵着她缓缓走到厅中。

  明皇看着女儿在面前,和郎怀一起盈盈拜倒,又一齐磕头,终于以手遮面,掩饰泪流。他这般任xing为明达cao办婚事,无非是未能给她该有的荣耀和封号,只好借此弥补一二。

  扶着明达起来,郎怀牵着她一同出门,送她坐上外面的御辇。只是明huáng色换成了朱红色,却是明皇特旨准用的。

  重新上马,郎怀却带着些激动和坦然。这一路归去,却是好生自在。

  今日群臣毕至,唐飞彦却不够品级,郎怀早早打发了人去告知他直接去府里。等按着时辰到了,唐飞彦不由暗骂郎怀狡诈。

  这哪里是请他吃酒,分明是要他来陪酒。长安城凡是能动的都来了。心中骂着,他还是长叹口气,拿着酒壶杀进席间。这边宴席都换了两次,郎怀迎亲的仪仗乐声才传进二门来。

  见了老夫人,见了韦氏,行过大礼,郎怀才得松开红绸。明达从回廊直去延年殿,郎怀却得在府里应付诸位宾客。

  御林军里能喝的都来灌酒,连带着本来帮着挡酒的魏灵芝唐飞彦也临阵倒戈。拓拔益阳和路老三本就是海量,加上旁的人,郎怀再能喝,也被灌得熏醉起来。

  陶钧扶着她,低声道:“爷,可不能再喝!到时辰去行合卺礼了!”

  到底明达身份不同,没人再敢去拦她。韦氏一路跟着,无不担忧。

  “娘,您怕么?”郎怀微微睁开眼,见自己正被陶钧架着走,韦氏一路相随,已然走了一半路了。

  “娘这辈子没什么好怕的。”韦氏淡笑道:“我知晓那孩子的心地,更是不怕。”

  “那怀儿也不怕!”她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直到进了屋,见着chuáng边端坐的那人,却还是不争气噗通狂跳起来。

  合卺酒饮罢,旁人总算都出去。兰君知晓竹君忧心,硬拉着她出门。

  “姐姐!这怎么办?”竹君顾不得旁的,张口就问。璃儿好奇,问她:“怎么了?什么怎么办?”

  “她是怕爷喝得太醉,”兰君瞪了她一眼,笑道:“这却有什么?里面放着醒酒汤呢。”

  盖头被郎怀轻手解开,看着娇滴滴的明达,她先道:“这还是你得生辰呢,饿不饿?折腾得实在有些狠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明达当真觉得腹中犹如火烧。想来这人也是,不由噗嗤笑出声。这下子紧张不安先去了一半,她站起来道:“你呢?”

  走了两步,到了案前,明达却先去摘了头上的凤冠啐道:“怪沉的,倒像顶着大山。”她看见案上放的醒酒汤,一试之下觉得温度尚好,便先端着,喂郎怀喝下。

  回到chuáng边,见那人醉眼朦胧,似乎是想坐起来,却又歪了。

  “怀哥哥?”明达是头次见她这般模样,唇角实在忍不住,带着笑意,伸手去扶她。碗凑了过去,郎怀正是口渴,一口气喝了个gān净。

  总算恢复些神智,郎怀努力睁开眼。明达正要扶着她起来,她却再也无法忍耐,胸中一股气息上涌,眼神坚定起来。

  抓了那双柔手,郎怀一个翻身,已然压在明达身上。

  “怀哥哥……”大婚之前,早有宫中的教引嬷嬷教授男女之事,明达羞红了脸,掩耳盗铃般闭上双眸。

  耳边却听得郎怀开口,字字清晰:“兕子,当初我说过,等你病好了,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还记不记得?”

  明达糊里糊涂,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直觉上明达不想知道,似乎一旦开口,她二人便都将万劫不复。

  她睁开眼睛俏生生看着郎怀,摇头道:“怀哥哥,你要把这个当我的生辰礼物么?可我不想听。”

  “今日你我dòng房花烛,作何要听那些事?你告诉我不告诉我,又能如何?我们好容易才成亲,那些有的没的,我不在乎。”明达忍住羞涩,抬头想要去吻那人。

  郎怀撑直了双臂避开明达,尽管心下再多不忍,还是果断道:“我是女子,怎么与你dòng房?”

  第62章却是雌雄难辨(七)

  “我是女子,怎么与你dòng房?”

  耳边是郎怀颤抖却坚定的话,然而明达却仿佛魂飞天外。她心下乱哄哄了好一会儿后,才道:“怀哥哥,你喝多了胡说些什么!”

  郎怀缓缓站起来,回头看了眼锁上的屋门,才转过头,动手去解身上的衣衫。

  她的双手骨节修长,又因常年练剑,粗糙得紧。缓缓脱去外搭,又灵巧解下腰间的玉跨。往日里让明达偶生疑惑的那些细枝末节,都在她缓慢又坚定的动作下,愈发清晰起来。

  郎怀声音只觉得清越利落,沉稳中却没有男子那般的厚重。那次怀都尉咬伤了她的后脚,明达为她上药,分明瞧到那条小腿上没有寻常男子的粗糙毛躁。哪怕浑身大汗,也从未有过一般男子的汗臭。李遇离京二人送别,她猛然推开自己,之后再有亲密,却从不肯紧紧抱自己在胸间。仔细去看,因为纤瘦的缘故,她喉结不过微微隆起,几乎以假乱真。为何陶钧身为宦官却jīng通岐huáng之术。她的个头在女子中称得上高挑,放在军中根本算不得魁梧,加上身量清瘦,若细去想……

  更何况当初两人qíng意未明,郎怀久久躲闪,令明达着实苦恼了很久。而这此中缘由,如今再不用多想。

  红云一般的衣衫在郎怀脚下团作一团,她身上只有一件中衣。打眼看去,女子的体型已然显露无疑,明达痛苦的掩住口,眸中现出泪光。

  郎怀咬咬牙,拉开了衣带。

  本就清瘦的身体,因着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显得更加瘦骨嶙峋。双肩因着平坦,显得宽阔。她腰腹间遍布暗红的伤疤,便是肩头也能看到刀痕。然而明达却顾不得其他,直直盯着郎怀的胸口——以宽绸层层裹起,纵然因着去了胞宫并不明显,但郎怀女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和她一般的身份,同样俱是女子。

  醉意早去,郎怀硬着脖子,颤声道:“兕子,我……”

  明达猛然惊醒,就要跳起来往外冲出去。郎怀一惊,忙伸手把她拉住,口中慌慌张张说道:“兕子,你听我说!”

  “你这个骗子!”明达奋力挣扎,哭道:“我要找爹爹去!我要找爹爹!你们都骗我!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郎怀心里一凉,真想放开手由得她去,却不得不用了力一把抱住她。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明达一着急,低头就咬了郎怀圈在她胸口的手臂上。

  她曾经有多爱,此时就有多恨。口中丝毫不留qíng,深深咬进ròu里,却怎么都不松口。

  鲜血顺着她的右臂流下,郎怀却不敢松手。手臂上的痛苦,又怎么抵得过心间剧痛?长久以来压抑隐忍,都在此刻迸发。郎怀只觉得浑身筋脉烧灼般剧痛,胸腹间烦闷异常,她双目通红起来,终于忍耐不住,一口鲜血自胸肺而起从喉间涌出,却在嘴里生生忍住,不肯溢出一丝来。

  “我待你的qíng谊是真!从没来得虚qíng假意一说。至于这身份,若我能做主,又何必如此?”郎怀低声苦笑:“自打知晓自己对你的qíng意,就想告诉你。可这不只涉及你我二人,更事关郎氏一族,我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兕子,你若不甘,还请你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qíng面上,放过郎氏。我自刎谢罪,”郎怀唇角弯起,露出个笑意,续道:“又有何难?”这时候,什么黎民百姓苍生社稷,她都抛之脑后。

  话音落下,她也松了手臂上的力道。又怕明达这般下去咬伤自己,伸手慢慢掰开明达的颌骨。明达半面鲜血半面泪水,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咬入这人的骨头,牙根子都酸了。郎怀打横抱起她,安置在chuáng上。

  没理会自己胳膊上还在不停流着血,郎怀随意捡起件外衫披上,拉了衣带。她抬头看去,纯钧剑和那月她给明达打造的短剑都放在不远处的案上,作为二人成亲的定礼,俨然便是一对。她走到案前,伸手摸了纯钧的剑鞘,却自觉配不上这等传世名剑。

  然而明达那把,她更不愿用。

  拿起纯钧,郎怀暗叹:宝剑蒙尘,沾染我这等人的血,却是对不住了。

  “兕子,剑器早已都教给你,好生练习,才能真正去了你胎里带出的孱弱,保你一生安稳不受病灾。七哥和我不在你身边,好生过活。”郎怀没有回身,话语间如同她那日阳关分别,叮嘱她不要任xing一般。

  明达一阵恍惚,电光火石间她下意识冲下去,抱住郎怀已然横剑准备自刎的胳膊。哪怕如此,以纯钧的锋利,郎怀脖颈上还是割开了道口子,血流不止。若再深半寸,只怕就真的没命了。

  “你这条命先欠着。你死在这里,且让我怎么跟沐公府jiāo待!”明达一阵气急,却也从失魂落魄中缓过来。她顾不得其他,下意识便说了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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