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
阮棠又再三劝了几遍,见娘亲执意不要,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羞赧地将糖放进嘴里。
“娘,您好生歇着吧,”阮棠替娘亲掖好被角,自顾自地念叨着,“屋里怎么这么冷?”
阮府的下人拜高踩低,根本没人愿意在厢房当差,只有一个叫晚云的侍女,因为受过恩惠,心甘情愿留下来伺候。
阮棠安置好娘亲,走进里屋的时候,正看见晚云对着空空的炭盆犯愁。
怪不得一进屋就觉得冷,阮棠琢磨着。厢房的冬日就没暖和过,今日格外得冷。
“怎么没烧炭呢?”
阮棠搓着冻红的小手,问晚云。
晚云轻叹一声,压低声音,不叫卧室的崔氏听见:
“主母给咱们分的炭火质量太次,一点就满屋子烟,人都待不下去。奴婢去和她们理论,他们说没有好炭了,只能……小姐,您去做什么?”
话音未落,阮棠已经跳出门槛,头也不回地跑了。
天色稍晚了,府院里没什么人走动,阮棠顺着亮光,一路找到柴房来。
果然,在柴房外屋,她瞧见几个当差的小厮正围着火盆打牌吃酒,盆中的炭火红亮灼热,一点烟都没有。
不是说没有好炭了么,怎么连打牌的炭火也比娘亲的好?阮棠被心头的火气给呛了一下,血直往头上涌,当时就想冲进去理论。
堪堪迈出半步,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嫡母的命令,下人们仗势欺人,向来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她去理论,只会让嫡母抓到个惹是生非的由头,说不定还要罚她。
这种当口,她不能贸然行事。
呼啸的北风在院子里激荡乱撞,刮得阮棠脸颊生疼。她想去跟父亲讨月例,却怕父亲嫌自己深夜叨扰。
软乎乎的唇吻倒吸一口冷气,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钱,那是在鞋店时,那个女子扔给她的。
这点钱,买炭火不太够。
若是加上那双鞋子……阮棠咬着唇,蓦然抬起眸子。
说实话,这个时辰出府,容易被兄长的人发现。若是兄长知道她将鞋子拾了回来,只怕不好交代。
不过再晚些,炭火铺子就要关门了。买不到炭火,娘亲就得冷一整夜。
阮棠更加用力地咬住下唇,一点血浸润在唇齿间,才知道下唇被咬破了。
厢房里又传来母亲的咳嗽声。
这次,阮棠索性将心一横,摸索到最偏僻的角门。
她推开漆黑的门,走进院外无垠的风雪。
此时,大公子的房间里,阮庐正对镜试着几个新雕的玉佩。主母则在榻上放了张小桌,将账本子摊开,核算着每一笔放贷的利钱。
侍女知道主母每日看账劳神,小心地侍弄着屋里的茉莉花。若没有这点花香,主母夜里是睡不着的。因此专有一盒银丝暖炭用来给花取暖,生怕冻坏了一根花蕊。
阮庐一边挑着玉佩,一边将阮棠偷穿新鞋的事汇报给了母亲。末了,又恨道:
“那贱种必然是有心要勾引摄政王,所以才穿得花枝招展。”
“就她那张丑脸,也配?”主母张氏啐了一下,“不过崔氏就是个狐媚子,说不定那贱种也遗传了骚味。”
见儿子不解,张氏忿忿说道:
“崔氏是生了贱种之后,才被你父亲领进门的。当年,她逢人就哭,说是你父亲强占了她的身子,还让她未婚先孕,分明就是扯谎!”
说起这件事,张氏就恨得牙根痒痒:
“肯定是她贪图荣华富贵,主动勾引的你父亲!不然他怎么不强占别人,偏偏强占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是身正,哪还怕影子斜啊?”
阮庐连连点头,颇为赞同,又问道:
“阮棠那边怎么办?在亲事落定之前,我可不想她再生事,。”
张氏皱眉思忖,片刻,说道:
“最好由你父亲做主,把她随便配个什么人,让她消停下去。得找个克妻克子、好喝酒打人的,这样即使她日后分化成了乾元,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可无论如何,阮棠还是个没分化的孩子,阮知府真能同意吗?
“若是她自己身上有污点,你父亲为了家丑不外扬,自然会急着给她说亲,那时不就好办了?”
张氏说道。
阮庐又问:“那应该怎么做?”
张氏胸有成竹:
“我想着她不会舍得那双鞋。你派人盯着,若发现她拾鞋回来,就说这鞋是她在外偷汉子的信物。”
阮庐一听,立刻眉开眼笑:
“收拾这些不安分的贱种,还是母亲有办法。”
***
阮棠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时来运转了。不仅遇到了好心人,而且去拾鞋时,居然也一切顺利,没有被人发现。
她的手被泥水浸湿,叫寒风吹到麻木,冻疮复发也不知道。
她现在满心都是重新拿回鞋子的欢喜。
至于鞋底藏着的东西……要不要现在就打开?或许是银票呢,就可以去买炭火了。阮棠欣喜地期待着,指尖在鞋底来回磨蹭。
正犹豫间,忽然一道火光照进她的眸子。
什么人!阮棠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阮棠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这人抓住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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