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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_之蓝【完结】(109)

  “快点吃, ”他再次催促,“不吃一会没力气磨墨。”

  狸ròu做成的ròu冻清凉碎吃在嘴里,滑嫩慡口, 又有ròu质的鲜美,顾柔的食yù被勾起来了,她大为高兴,拿起筷子:“好,

  我替您磨墨,我力气有得是,磨个几十斤都没问题!”

  被他无奈看了一眼——几十斤,她有那么多力气,他还没那么多墨锭供她糟蹋呢。

  ……

  午后,蝉鸣聒噪,幽篁园里暑气bī人,满池的荷花都打蔫儿,但吊脚楼书斋坐落在水畔竹yīn里,室内放满冰之后,倒是清凉宜人。国师和顾柔吃饱喝足,回来研究怎么弥补钱鹏月的画。

  帛画一经焚烧,布料彻底碳化,想要复原已无可能,唯有重新临摹画过一张;但是偏生这幅画世间只此一张,再无副本,被烧掉的部分就无法找回可以临摹的对象了。国师把残画平铺案前,抱臂思索对策。

  不可修复的部分,怕是只能凭回忆加些发挥了,他暂先将这问题搁置一旁,打算从能临摹到的部分画起。

  他双手各拈帛画一角,拎起来对着光仔细察看——“纵长横宽各有一尺,平纹绢。”

  一旁拿着纸笔的顾柔赶紧记下。

  他再端详,放开一只手,揪着帛画一角:“镊子。”顾柔赶忙从香案上找了个夹小块木炭的青铜镊子,擦拭gān净给他。他夹住帛画一端,轻轻绞着撕开,帛画应声碎裂一角,露出丝丝毛边。

  他凝目察看,用镊子挑着线头辨认:“单丝织法。经线为单丝四十根,纬线单丝。”顾柔凑过看细看,她懂怎么织布,发现他居然所言不假,不由得惊呀:“您还懂这个?”“你记下。”顾柔又低头记录如是。

  “水。”

  顾柔应声装来一碟清水,摆在他面前。他从笔架上取了一支gān净未染墨的笔,蘸水在画上各处涂抹,候之片刻,以指尖轻抹,然后查看——

  “无上浆,无弹矾。记下。”这是绢画的处理。

  “朱砂、石青、石绿、岱赭……记下。”这是所用的颜料。

  “前朝的松烟官墨……”他抹开了画上勾勒起稿的墨线,忽然犯了难:这墨的色质表现和年代有关,被保存越久的墨会因为在天长日久中失去水分,显色更为醇厚立体,遂成为古墨。加之不同的墨闻其香味、观其色泽也各有不同,所以,倘若仿品用的墨不对,像钱鹏月这般的行家里手一瞧便知,就看出其中猫腻来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在尚书台办理庶务的那间房里放着一条臣僚进献的前朝古墨,墨质坚实细腻,又经过长年gān燥浓缩,出来的效果或许能够达到肖似。“你让宝珠喊刘青进来。”

  不到半盏茶工夫,刘青出现在书斋门口,还端来一盆后院新鲜摘下的梅子。国师命他按照顾柔所记录的去搜集画帛和颜料,并携带他的令牌前去尚书台,将那块古墨取回。

  材料都弄清楚了,下面就该练手了。彭勃此人的画作善用工笔重彩,技法了得,尤其擅长画人物,真不是一日可成之功,幸好他从前岁师父修行时常常帮忙师父师祖画三清祖师画像,也练得一手不为人知的好画功,这才有模仿的本钱。

  ——只是万万没料到,从前他在国观里挥毫泼墨,画得都是仙风道骨的宗派祖师爷,今日替小姑娘画画,一出手却是避火图。哼,此等内幕传出去简直有碍他的清名,就是没有传出去,那也污秽了他的心境,这图今日画是替她画了,可日后非得从她身上讨回来不成。

  国师想到此处,又颇觉一丝愠怒,忽然静谧中听见吃东西的声响——原来顾柔在旁边看得无趣,便书柜上找到一册北军的军令册,一边默默背诵,一边吃起了刘青送来的梅子,倒是悠闲。

  国师蹙眉道:“你给我一颗。”顾柔赶紧起来,擦gān净手,拿了一粒到他面前,他偏开头:“本座要吃你嘴里那颗。”顾柔脸上飞红,放入口中,踮脚喂给了他,娇声道:“你好好画,画完了想吃几颗都成。”扭着小细腰蹦蹦跳跳从他身边走开去继续看书,燥得他一肚子肝火。

  两个人面对面共用一张书案,国师站着画画,顾柔坐着看书吃东西,窗口清风拨动竹帘,不觉时光流逝。

  一下午过去。

  国师在画纸上试验过几遍,已然摸清彭勃此人用笔的门道,淡墨起稿,然后设色,最后勾勒墨线——有几处极为特殊的地方甚是危险,却是颜色覆盖在墨线上,应该是彭勃在画定之后感觉不满意,最后又压色进行了修改填补。他把这些位置全部用朱砂标记出来,提醒自己在画完之后,须将这几处如法pào制进行补色,务必做到无一丝破绽。

  做赝品,就是要连瑕疵都做得一模一样。他替国观的藏书馆鉴定这么多年书画,自然深谙其道。

  ……

  仿造彭勃真迹工程浩繁,不可一蹴而就,两人合力忙了一个下午,不觉天也暗了。遂先搁置手头事务,先去前厅用饭。

  傍晚用饭时,恰逢姚氏来前厅。原本姚氏是长辈,虽然她是姨娘,国师并无须同跟孙氏那样晨昏定省,但他每日去跟孙氏请安之后,必然也会去姚氏的别院看一看;但这些日孙氏因为顾柔的事qíng跟国师冷战,闭院不见,国师便没去看孙氏,于是姚氏那边也疏忽了。

  姚氏这次前来探看,也是担心国师哪里有恙,她见到顾柔,便晓得一二,作为姨娘,她不便对嫡子指手画脚,但慕容家的家风犹在,这样的行为她也不可能支持,只是借故离开了。

  宝珠送姚氏出去,国师对顾柔道:“姚姨娘年青时同我父亲甚是恩爱,父亲离世后,她悲伤度日,竟yù寻死,是我母将她拦下,说服她修行奉道为父亲祈福,这才留住了她。”顾柔讶异感叹:“姚姨娘当真痴qíng……夫人功德一件。”

  国师点头:“我母亲外表严苛,内心却仁慈,她只是为人极为自尊,行事有些固执。”说到此处,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声调软和了几分:“小柔,我已同母亲决裂,我了解她的为人,她并不会真正怪罪于我,只是这道裂痕,恐怕再也无法修补;我不yù使你为难,唯有一事说与你听,你能办到且办到,若办不到,也不委屈你办,权当本座那么一说。”

  顾柔连忙点头,放下筷箸,认真倾听。

  “本座为你,可以同母亲冷战到底,然而我却希望你不要似我这般冷酷无qíng;我母亲其实不似你看到那般残忍,她内心脆弱,极易伤qíng。她痴恋父亲半生,父亲却对她淡漠;她宠爱我亲生兄长,兄长早年又与她母子失和,破门离家;她只剩下我一个,却也与她决裂。她年纪大了,你对她好,她能看见,日久见人心,或许使得顽石点头……我心中总盼她能有个安稳晚年,也希望能举家和睦。当然,若你畏惧她,那也是人之常qíng,我不会qiáng求。”

  他目光温润恳切,说得极其真诚,顾柔心中感动,自是点头答应。

  他又道:“不过如今她正在气头之上,理当避其锋芒。待你我解决岳丈之事归京,我也不会跟她请罪……届时你出面从中调和化解,把这份人qíng一做,我再前去跟她求和,她不会不领qíng。总之,本座唱白脸,你唱黑脸,她总会入瞉——她也是很怕寂寞的一个老人。”

  顾柔心笑他倒是会算计,把角色都给她分好了,她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问他:“可是你爹生前为何待你母亲冷漠,我见她对于家族忠贞不二,一直辛苦cao持;待姚姨娘也很好。”

  国师摇头:“这我便不晓了,想来总是上一辈的原因罢。”长辈的事qíng没同他说过,他不知母亲和父亲姚氏三人之间的纠葛。凭空猜测一下,又补充道:“这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说来也怪,捧到跟前的不知珍惜,偏要去爱那远在天边的。”

  顾柔一听,哟嚯,这远在天边的必然指的是她了,那这捧到跟前的是谁,是谁?嘴巴撅起来,不舒服了:“你要珍惜谁?”

  他莞尔,道:“你道是谁。”顾柔瞪圆了眼睛,想起后宅那个清秀斯文的孙郁清,好一阵憋屈,颇为小心眼地别开头去,不怎么愿提到她名字:“不知道!”

  他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拨弄盘里的菜,又给她夹一块ròu,道:“我表妹乃是我姨母招赘所出,姨母过世早,姨父因为入赘身份颇遭外祖父嫌弃,最后离家而去,留下她伶仃一人。她在孙家处境艰难,我母怜她故而带之身边。她的为人,说复杂呢也就存了那么一点心思;说简单呢倒也不是个坏人;反正本座自是不会搭理她的了,你日后做了后宅之主,愿意同她jiāo便jiāo,不愿意的话就疏远着也无妨,不喜欢也可寻个理由赶出去,随你。反正有事你就找刘青的麻烦,他自会替你解决,犯不着自己出头去顶这个名声。”

  顾柔一听,顿觉这个孙郁清也没那么可心结的了,只是同他开玩笑,还假装生气的脸,不依不饶噘着嘴:“你刚刚说要珍惜谁?”

  他发现她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还敢调戏起他来,给她下巴握住,眼睛锋利地盯着她,突然声音蛊惑:“是个行为轻佻,不甚端庄的,让避火图都避不住火的小狐狸jīng;奈何本座道行有限,竟抵挡不住她的媚功法术,百年修为毁于一旦……你道如何是好。”

  “……”她说不出话来了,拨开他的手低头匆匆扒饭,假装没听见。

  第102章 19

  夜里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幽篁园的竹叶在月光下滴着水。

  夜间的修复工作更是如火如荼,刘青已取回了作画的材料,国师也在画纸上练了几遍手,拿给顾柔看过作参谋,两人一致觉得他的画风临摹彭勃已然有八九分肖似。

  然而国师依旧不是很满意——才八九分相似,骗骗街头巷尾的古董店商贩还可以,想要蒙过钱鹏月的眼,须得做到十全十美。

  他不忙着使用材料,一遍一遍在纸上重画演练,没想到他画了快十年三清祖师像,这辈子最后画得最多的还是避火图上的这俩人,他都有些好奇这两人叫什么名字了;而且在他看来,彭勃虽然画人物独步风流,这造景烘托的意境却还差着那么些,比如画中若这扇绣花四折屏风,若是以弹矾之技画作半透,罩着那男女半边,半遮半掩,yù说还休,寓有限于无限……那才更有意思。

  他顿笔凝思,忽觉如若这彭勃死而返生,他定要叫到跟前来跟他好生谈一谈——同为艺林技者,也是可以jiāo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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