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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错_红糖/袖刀【完结+番外】(10)

  红线顿住手,这个圆使他想起了某个遥远的午后,他抱着丫头在镜池看着荒唐的一幕,那个书生滴下的墨迹也洇出了一个完满的圆……可是那个圆都被他破坏了,被他吐出的一粒瓜子破坏了……他使劲摇摇头,他直视堂前的夫子画像转移思绪,可是这样的光点无处不在,日头正好,明亮的阳光不顾一切斜she进来,翠色的墙壁栏杆都被渲染成暖huáng的颜色,一个个光点随着风chuī竹叶而慢慢晃动,墙壁上细微的竹疤都被拢在了里面。

  夫子像正上方,上数两丈,三层的竹帘掀开一角,露出半个身子,那是个比红线大上几岁的少年,正用扇子柄挑开了帘向下细看,红线一时的怔惑被那人尽收眼底。

  两人就那么定定对着,谁也不说话,似乎谁先开口就输了气场似的,那人眼里写着:看你平日老气横秋的,原来也不过是个huáng口小儿。红线心想:早就觉着三层古怪,什么典籍那么珍贵还不让人看了,原来是藏了个人。

  红线与贺宝并排坐在轿子里已经有点挤了,贺宝许是累了,头向后靠着微微打盹,红线靠在贺宝肩上,但却没有闭眼,而是看着轿顶的丝绣发呆,顶上绣着两尾锦鲤,正象征xing的跃起,分外活泼欢快。他知道,这叫鱼跃门,也是吉祥的意思,只是他不喜欢鱼的造型,活像后池子里的那条,油头滑脑的。这顶双人软轿是他特地向娘亲求来的,因为贺宝每次单独乘轿都会磕得一头包,当时娘亲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轿子忽然停住,传来福伯的声音:“哪家的孩子?快走开!”

  红线掀帘探头,轿子正行在一条窄巷里,一个孩子挡在了当间,轿子宽大过不去了。

  “我找贺仙……”

  “夕文!” 红线速速掀帘跳出。

  夕文手里捧着一个藤编的小筐,见红线出来便急急往他手里一送,嘟囔道:“自家制的,给你!”然后便一溜烟地跑远,瘦瘦的影子被夕阳拖得老长。

  红线打开藤盒,冰凉的香气透出,竟是一大碗醋色的酸梅汤和一叠冰糕,不仅如此,藤盒里还塞了几块碎冰用来维持酸梅汤的冰慡。

  “哦~我说这孩子有点眼熟呢!是颜记的小孩!”身后一个轿夫说道。

  原来他姓颜,颜夕文。红线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直到把它记牢。

  难道胖子叫我去喝冰梅汤时被他听到了?他看出来了?这孩子,也不知在这等了多久。

  贺宝一个小盹刚醒,解暑的冰梅汤正对胃口,红线看着他大口吞咽的样子,觉得比自己喝着还解气。

  “这是夕文同学送的知道吗?明天要对他友好有礼貌。”

  贺宝忙里偷闲地点头。

  可是没等到他们对他好,夕文就不来了。

  红线四处打听,没人知道,红线还差人去了颜记铺子,人回来报,颜记铺子改了门面。

  藤盒放在墙角,白天里面本来装了几样红线认为好吃的点心,但却没能送还给夕文,原来那日他是跟我告别来着。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红线还在默默缅怀夕文同学时,贺宝哭着进屋了。

  瑞大将军在他们还小时便为他们编排好了前程,一个学文一个学武。学武不难理解,子承父业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但学文这茬儿却是瑞大将军近年得出的真理。

  战事没有连天打的,武力只在更朝换代解决矛盾时好用,和平时期,还是文官更能吃香。

  想当年新皇四岁登基,人人都往前挤着以图给小皇帝留个勤勉的印象顺带混个脸熟,独独他瑞栋,告了个把月的长假只为伺候月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利契机已被抢占一空,龙椅后头猫着太后,金殿前头跪了一排,好大个朝廷被外戚占了一半,瑞栋只得像个摆设似的大刀金马杵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帽,朝上议论的话题始终离不开变革和赋税,他蹦字儿搭不上。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将军从娃娃抓起!

  金銮殿上新皇帝小小的身躯裹在繁重的huáng袍里,每日早朝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大臣和太后之间传上几句话,瑞栋心想,圣上也不好受啊!

  圣上别愁,还有我瑞家儿郎解忧!

  新皇帝独揽政事时,我家贺仙贺宝算来也有十七了……瑞栋心里的小九九扒拉得噼啪作响。

  第9章 牡丹

  谷雨洗纤素,裁为白牡丹。

  ……

  “……多久能回来一次?”灯下,红线胡撸着贺宝额前的头发。

  贺宝满脸不知是泪还是汗濡湿了一脸,哑着声答:“爹说每月末。”

  “嗨!我还当要几年呢,去练练也好,你身子壮实,适合学武。”

  “可是……你为什么不去?贺宝不想和哥分开!”

  “在哪都是一样的,哥不在你旁边你就没哥啦?何况这是好事,以后贺宝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红线语气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当年无论和月老还是和虚无说话,他都是嬉笑无状的。

  哎,谁让我摊上这么个弟弟呢。

  说他傻吧,你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说他不傻吧,你让他腊月里跳河他都能跳……红线一边拍着他肩膀,一边胡乱安慰着,脑子里闪过的却都是小时贺宝做过的蠢事片断,想着想着,连他尚在襁褓里的样子都涌了出来,晶黑的豆眼,一笑就眯成线,哈喇子横流。

  转过天来,红线头一次独自去竹斋,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却怎么也不顺当,一会觉得椅子硬,一会觉得颠簸得厉害,好不容易到了地,他却习惯xing的站轿旁傻等了一会。

  走在竹斋里他总想回头看看,身后自然是空的。

  娘亲正在给宝儿收拾行装吧,爹爹过了晌午就要带他上路了,等我下学肯定是赶不及了。

  红线一天都在想这些,但钟声一响,他还是飞快地奔出去催促轿夫快点,再快点!

  果然没赶及。

  贺宝已经走了,房间明显空了,红线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下我可不用那么累了。我可以请爹爹撤了福伯的每日接送,下了学或许还能得着闲和大胖他们四处逛逛,话说我来人间这么久,很多都还没见过呢,要是就这样回了天庭,多没面子啊。

  红线吁了一口长气在chuáng榻坐下,腿伸得直直的,眼睛看着脚尖,尽量让那些好玩的有趣的事儿充斥脑海。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明显空了的房间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枝白牡丹,枝叶有被jīng心修剪过的痕迹。

  牡丹开得正好,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微微卷曲,如捧着水的手掌,合成柔软的椭圆。它静静地cha在细长颈子的白瓷瓶里,也说不出哪个更白更细腻,颇有点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意思。

  自然不是丫头们整的,因为凡间的人喜欢富贵吉祥的东西,牡丹虽富贵,但白牡丹却不吉祥。

  红线凑近了闻,真香!

  他想起抓阄宴上满园的牡丹开得正好,当他爬到一株白牡丹下时,闻到的也是这个味。

  门开了,娘亲摒退丫头独自进来,脚步甚是轻巧,红线低头看着碎碎凑近的水绿鞋尖。

  “怎么?我的仙儿伤感了?”娘亲坐在chuáng边,与红线挨在一起。

  喝,这是来安慰我了。红线知趣的笑笑,对上娘亲微红的鼻尖。

  “只是有一点不习惯,屋子有点空。”红线答完就觉不妙,再看娘亲微红的鼻尖隐有鼻水yù滴,抽出方帕子用力擤了擤鼻子,又擦了擦眼角。

  不消一刻,眼见帕子在娘亲手里叠来叠去,再也找不到一处gān慡位置。

  红线低头看看自己雪白的衣襟,心道,得,还是本仙君我哄哄你吧。

  “娘亲,其实去兵部历练对宝儿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人总是要长大的,早吃苦早懂事。”

  “缘起缘灭,都是平常心,宝儿这一去兴许得了他的缘呢。”

  娘亲忙不迭的点头,红线絮絮说着,开头还颇为jīng要,到后面尽是什么头脑不灵光读书也是枉然啊,不如把身体练壮也是为国效力啊,等等毫无责任心的屁话。

  “仙儿……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娘亲吭哧几声终于破涕为笑,随手将桌上的细白瓷瓶挪到近处,“宝儿这孩子,非要送你这个,亲手拔的,还要亲眼看着小眉她们把花枝修理了才肯走,还说这花长得像你,少不得临走了,还挨顿他爹的揍……”

  得,这下换我心里不好受了,红线听了不舒服。

  走就走吧,留什么物件啊,一破白花,哪长得像我?我是鲜红鲜红的好不好?

  娘亲又问过红线晚上想吃什么才迈着碎步离去。

  红线负气的把细白瓷瓶推到桌子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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