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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_对镜毁容/逝川【完结】(23)

  王爷嘲讽地打断他的话:"你以为东北战局少了你瞳拓,便从此溃败,再无翻身之理。是么?--倘若'你以为'都没错的话,我惊燕偌大的夜平川,会落入寒瑚国手中?!"

  丢了夜平川如此严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瞳拓霎时间哑然无语。

  王爷冷冰冰的眸子盯着瞳拓,嗤笑道:"想我风矜一世冷静,为你瞳拓一夕安危,丢下云谲波诡一触即发的京城,丢下风雨飘摇的东北战局,巴巴赶到上林城来接你,惟恐有心人不念旧qíng害了你。你倒好,甫一见面就给我装疯卖傻,为的竟是犯我边境侵我国土的敌国皇帝!……你知道横山以南是什么地方?恩?--是京师!一马平川后就是我惊燕的京师!……无君无父无耻无德之徒,上苍当真是叫我风矜瞎了眼,叫你去守夜平川!"

  盯着瞳拓血淋淋的脸,王爷气得脸色有些发白。瞳拓故作淡然的脸上,遭受如此严酷的斥责之后,也禁不住显出惭愧内疚的神色。王爷指着瞳拓鼻子,气苦道:"你竟是如此丧心病狂无耻丧德之人?!……纵然你真的铁了心要跟那人走,何苦拿我惊燕国土做陪嫁?!……十三万大好男儿埋骨夜平川,血淋淋的献祭你也敢拿得出手?"霍地转身,最后这一句指的竟是秦寞飞,"--你!竟然也收得下去?你若真的爱他,如何敢叫他背着十三万冤魂立身于世?!"

  "殿下!"

  瞳拓忽然嘶声打断了王爷的斥责,双眸凛凛对上王爷愤怒的目光,道,"我瞳拓大好男儿,立身天地,俯仰无愧!兵败燕子谷、失疆夜平川,御下不严有的,统兵无方有的,庸碌无能有的,然殿下若责我私通敌军,卖国求荣,瞳拓虽万死不能受此污名!"

  王爷厉喝道:"若非私通敌军卖国求荣,刚刚的事你又做何解释?!"

  瞳拓傲然一笑,道:"此人与我有恩,我与此人有愧,报恩还qíng救他脱困,何必解释。"

  "家国天下,孰轻孰重?!"

  "一己为人尚不明正,何谈家国天下?!"

  王爷被他一番顶撞,气得险些失手一掌劈过去,qiáng忍住火气,狠狠瞪着瞳拓,半晌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见王爷气得如此厉害,我都禁不住头皮发麻,好在王爷很快便敛了怒气,气息很快匀净下来,凑近瞳拓,字字道:"既如此,我便成全你一番恩义。"

  紧紧捏着圣音石链的手忽然间松开,那水滢色的链子便在瞳拓眼前,向青砖湿地上砸落。

  瞳拓原本傲然的神色倏然散乱,慌忙伸手去接,眼见链子便要落到他手中,王爷却在此时蓦地一脚踹中他胸腹,丝毫没有防备的瞳拓整个人向后倒了过去。眼睁睁看着那滢蓝色的链子掉在地上,摔出裂痕,瞳拓顾不得翻腾地气血,抢身扑了上去,小心捧起那链子,宛如绝世珍宝,眼中的顾惜不言而喻。

  王爷已背过身,冷然喝令道:"将他二人分开关押。小心看守。"

  捧着摔裂的链子,瞳拓苦涩笑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绝不后悔所作所为,丈夫立身于世,原本就恩怨分明,敢作敢为。只是心疼得麻木,完全没有了感觉,眼前繁华烟尘,都变得如同飞灰一般平淡无谓。脑子里只轰然炸开一个声音:结束了。结束了。永远永远结束了。往昔种种缠绵旖旎,都在这一摔之下粉身碎骨,那个自己崇敬心爱的男人,已经再不眷念从前了。

  不会再有和风丽日下秋原奔驰,不会再有花间醇酒旖旎联诗,更加不会再与子同袍开襟迎风浴血沙场!

  一切,都在此刻结束。

  粉碎。飘逝。凝成彼此心中湿冷的记忆。

  一股绝细的血丝此刻方才顺着嘴角缓缓滑下,殷红的血迹映着瞳拓的面容显得极为凄清美丽。

  只有静静站在一旁,惟一与王爷对立的我,方才能看见王爷淡漠的眼眸中,分明稍稍敛去了一丝冰冷。

  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王爷便转身拂袖而去。

  晏涵谷毫不客气地扣住秦寞飞几处关节,将他拖了下去。詹雪忧静静站在一旁,并不动手去绑瞳拓,也没有丝毫帮他起身的样子。见瞳拓脸色苍白举止艰难,我便上去扶了他一把--此时此刻,除了我这个恃宠而骄的影侍,估计也没谁敢与瞳将军多接触了吧。

  瞳拓出人意料地虚弱,扶着他得异常小心,好几次他步履不稳险些栽倒,我手忙脚乱地将他再扶了回来。顺手探上他腕脉,果然受了严重的内伤。詹雪忧留人的法子可真不是一般的狠辣。

  留仙居中自然没有牢房,将瞳拓扶进一间三面是墙,只得一门一窗的小屋,詹雪忧便伸手封了瞳拓几处xué道。并不桎梏他行动,只是封住他内力,不能妄动武功而已。

  记得王爷临走时投过来的那一眼,我明白王爷是让我替瞳拓看伤。匆匆取来茶水化开凝碧丸与破雪丹,喂瞳拓服下,这可是治疗内伤百试不慡的灵方。又唤仆婢送来清水,也不请示王爷,直接动用了暖玉膏,仔细替瞳拓处理了右颊上累累的伤痕,忙了好一会方才停当下来。

  晴天白日,王爷喝得酩酊大醉。

  回到南院时,满院的仆婢都被王爷打发了出去。只他一人披襟散发,扶着玉酿花间,默然独饮。看不出来王爷此刻究竟是气、是怒、是失望、是哀伤,走近他的时候,他嘴角仍旧是那丝浅淡微末的笑。

  见过不少醉酒的。哭闹的,叫嚣的,胡说八道的,颠三倒四的,就没见过王爷这样,一直痴痴笑着,却是悄无声息,一个字也不说的。只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吞入腹中,随着酒意的浓重,惟一加深的便是眸眼深处,埋得几乎没人能碰触到的失落。

  上位者的孤独,上位者的寂寞,上位者的恐惧,上位者的失落,不是上位者,如何能明白?

  饮下那一杯,王爷醉眼蒙胧地望着我,轻轻道:"茗儿,守着我……"

  王爷倒在我怀中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一种错觉:我惊燕卓然于世的王爷,竟一如灯节的烟花般,脆弱。

  将王爷扶进屋子,打来清水,简单地拭净了他的面容手臂,便替他宽衣躺倒掖被。很快地,王爷便沉沉睡去,呼吸匀净,神态安详。

  抱膝坐在chuáng前的雪狐蒲团上,脑子里一直反复着王爷怒斥瞳拓的场面。很少见王爷如此动qíng,不管是愤怒还是失望,如此qiáng烈都是第一次。一直认为王爷会很冷静,也一直认为王爷不会轻易饶过瞳将军,可如今看来,王爷失控,我失算。

  缘起之时,缘灭之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种缘分,可以不伤人?太上忘qíng,却又谈何容易?作茧自缚,岂非也只应了那一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不觉,日已西沉。

  奇怪的是今天丝毫没有胃口,饿了一整天,居然也没有丝毫感觉。忽然惊觉应该叫醒王爷吃些东西,正想出声,chuáng上王爷便微微翻了翻身,知道王爷便要醒了,便去小厨房取来一直温的热水,冲了壶热茶端来,王爷已睁眼坐了起来。

  "王爷睡得好沉呢。"笑着放下茶壶,又去取来清水让王爷漱口,"都掌灯时分了,怕是饿坏了吧?"

  王爷将漱口水吐了出来,接过我递上的热茶,含糊问道:"没什么事吧?"

  难道应该有事么?我诧异地望了王爷一眼,他将茶碗又递给了我,起身找衣服。十月的天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慌忙放下茶碗,伺候王爷穿衣。

  刚刚替王爷束好发,门外传来萧江颇为慌乱地声音:"启禀王爷,瞳将军带着秦寞飞杀出来了。詹大人与晏首领联手也抵挡不住……"

  詹雪忧受着伤,晏涵谷武功与瞳拓原本不是一个位份的,上午瞳拓吃了摄魂香的亏,以他的智慧自然有对付迷香的法子,锁眸阵虽厉害,可惜上午折了两人,此刻已是无用,何况我又替瞳拓治了伤,他只要有剩五成功力,院子里便没人拦得住他。

  只我想不到的是,詹雪忧封了瞳拓几处大xué,他居然也有法子冲破禁锢,骤起发难。

  王爷居然怅然一笑,淡淡道:"他历来如此倔qiáng。拿定的主意,便是天打雷劈也绝不动摇……茗儿,取我沥天剑来。"

  "王爷?"动用沥天剑,便是将瞳拓视为敌人。当真失望到了如此地步?

  "我不杀他。"王爷回首朝我一笑,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我杀秦寞飞。"

  只是,杀秦寞飞么?心中虽迟疑,却再没有磨蹭的理由。转身去内室取出了王爷的沥天剑。

  王爷顺手接过,三指滑过剑鞘,留在剑鞘两个篆字浮雕上,稍稍一敛眉色,掠身入空,身姿翩跹走壁而去。

  第十三章

  赶到东阁的时候,瞳拓与秦寞飞已然杀出一条血路,萧然离去。

  龙组鹰组几乎全军覆没,大半人都暂时失去了行动力,晏涵谷重伤在地,口角鲜血汩汩流下,却是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身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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