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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不记年_眉如黛【完结+番外】(19)

  少年全身一震,几乎握不住白幡。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男子的歌声从众人背後的山道上传来,与女子的歌声相和:“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愉在今昔,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歌声儒雅而多qíng,却来得更快,到最後一句,清晰的似乎离众人已是咫尺之遥了。

  随著棺材中响起的三声闷响,镖师们同时大喝一声,拔剑出鞘,以棺材为中心,分为两拨,背对背,同时戒备著这两个歌声传来的方向。

  须臾,面前的山路上,俏生生站著浓妆红裙的美豔女子,背後,竟然是一个道士打扮的英俊男子朝他们施然叩首。

  为首的镖师颤抖了一下,哑声道:“‘易容圣手’苏媚娘!还有……‘花间修道’吴秋屏!”

  道士笑道:“几位旅途劳累,贫道这厢有礼了。”

  女子檀口贝齿咬著绢帕一角,痴痴笑个不停,娇声喘息著道:“这几百万两的huáng白之物。奴家……奴家想念的紧。”

  第十九章

  镖师颤抖了一会,才厉声喝道:“好恶徒……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那一男一女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各自含笑。手举白幡的少年低著头,漆黑的眼眸中瞳仁微微颤抖著。只听一声巨响,他身边的棺材从中间裂开,白衣少女从中一跃而出,白绸的软绣鞋在羁旅风霜中依然纤尘不染。镖师们面上都是一喜,错落喊道:“伊小姐。”

  伊心愁双脚一点,厚重的棺材板高高飞起,落下时竖直的深cha进地里,她轻轻一跃,站在漆黑的棺材板上,冷声道:“浮屠堡的恶贼,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苏媚娘娇笑道:“rǔ臭未gān,何不到姐姐的楼中,奴家让人好好调教你一番……”

  吴秋屏低笑著说:“媚娘,你为何不直接jiāo给我调教?今天中秋的寿礼,可就有著落了。”

  押运的镖师们何曾听到如此绢狂无礼的话,一个一个都是咬牙切齿。伊心愁面色铁青,双手一动,丝带箭一般的飞出,如同鞭子一般she向吴秋屏,吴秋屏掏出腰中拂尘,随手一挡,两样至柔的兵器当即死死缠绕在一起。伊心愁银牙咬碎,双手扯著丝带後扯去,吴秋屏仰头大笑,脚下纹丝不动。

  几乎是同时,苏媚娘一跃出手,闪电般的冲入人群之中,她用的居然是一双ròu掌,所到之处只听见脖颈被折断的可怕脆响,只是眨眼功夫,她冲过来的道路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足够装满所有棺材的尸首。伊心愁脸色惨白一片,左手同时扬起,於是另外半边的白纱轻柔的散开,缠向苏媚娘的腰间。

  少年还举著白幡,紧闭著双目,双唇紧抿。一人敌二,他可以预见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幸存的镖师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助阵,只听得吴秋屏大笑著,长啸一声,霎时间,从旁边突然涌出了数十个身著罗绮的浮屠堡弟子,衣著华美,却带著血腥的杀意投入战圈。

  少年用手按著胸前,一块贴ròu藏著的翡翠。翡翠微凉,他闭目,伸手,将白幡在地上猛的一cha,深入丈许,长发打落在满是泥污的脸颊。少年内力运转,一跃至白幡之上,再一跃,趁著众人还来不及回头,一手点了伊心愁睡xué,揽她入怀,另一手扯住白纱带,拼尽全力一甩,纱带被内力充盈的鼓起,硬如铁棒,同时将吴、苏二人震退了一步。

  吴秋屏脸上变色,厉声喝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阻我等财路!”

  少年站在高高直立的棺材板上,嘴唇翕张几次,才恍惚间记起了久已不用的语言,这三年他年岁渐增,身形长高,声音也早非幼年时的雌雄难辨,又加上语言生涩,开口时,竟无一人知道是他──他嘶哑的说:“人,别动,钱,你们拿走。”

  苏媚娘娇笑道:“小兄弟,这可不行呢,不灭口,日後可会给堡里惹祸呢。”

  少年蹙眉,剧烈的喘息,才能克制自己不掉头而走的念头,长年的隐姓埋名,让他极度厌恶和恐惧bào露人前。他咬牙,低声重复道:“钱,你们拿走,这个女子,不能杀。”

  苏媚娘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却依然笑道:“你说的是还真山庄的秋衣?放虎归山的买卖,奴家可从来不做。”少年yù待再辨,只听到风声陡起,那一男一女竟是同时出手,一前一後朝他攻了过来。用的都是生平绝学,杀招环环相扣,招中含招,已在无数征战中磨练了无数次,两人配合的天衣无fèng,眨眼间就罩住了少年周身大xué。

  少年面色铁青,猛然厉喝道:“我说了,不能杀她!”随著这声bào喝,少年脚下的木板随著内力崩裂开来,看著镖师几乎被浮屠堡的弟子围剿杀绝,他再不犹豫,身形向上冲起,伸手折下头顶老树上的一杆枯枝,看著下方苏、吴二人施展轻功,朝他冲来。少年脸色连变,树枝轻颤,一套百鸟朝凰剑法便施展了出来。

  吴秋屏微讶道:“你……你是青衣观的人?”

  少年脸色僵硬,招式突变,连连bī退二人,居然又换了一套漱玉剑法。

  苏媚娘娇声借口道:“咦,不对,奴家觉得是空谷书斋的人。”

  少年手腕轻颤,招式再变,接连使出逍遥剑法,慈航剑法,飞天剑法,吴缨剑法,纵使衣衫褴褛,剑招一收一放间的华美潇洒却一如往昔。苏、吴两人见招拆招,连连被他bī退,先是惊疑不定,渐渐面露笑意。吴秋屏笑道:“真是博览众家之才呢……可惜,只剩花哨罢了。”

  苏媚娘横挡一掌,也笑道:“剑式僵硬的像几年没练过武的人。剑法之道,一日不练而退千里,奴家看来,这位小兄弟连空架子都没有呢。”

  少年与二人连连缠斗间,果然渐渐的险象环生,他输在荒废上,输在不能用浮屠堡武功上,更输在一个无意动手上。看著少年额间冷汗密布。吴秋屏轻声道:“这位小兄弟为何还要苦苦掩饰自己的武功出处呢?你看来久未动武,又尽使些自己不擅长的功夫,再不认真对待,可要──”他说到这里,与苏媚娘同时眼中jīng芒bào涨,都使一招十步一人,夺命一般的攻向少年前後要害。

  这一招,避无可避,少年猛提一口气,使一个千斤坠向下冲去,怀中女子的脸上还是被擦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少年心中一痛,向後连退十步,看到周围尽是被斩杀光的镖师尸首,颤声问道:“你们,为何欺人太甚──究竟,究竟如何肯罢手?”

  吴秋屏笑道:“这也好说,只要站在这里的,有一个浮屠堡中人愿意罢手,我们便罢手。”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浮屠堡弟子都是一阵大笑,显得得意至极。

  少年惨然,看著怀中女子伤口流血不止,突然冷笑道:“你是说,只要有一个浮屠堡中人愿意罢手?好──”

  他说著,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玉制的令牌,高高举起,脸色铁青,朗声道:“在下,浮屠堡弟子花记年,愿意罢手!”

  这话夹杂著内力喊出,原本就僻静的山岗静的连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苏媚娘盯著那块令牌呆看了许久,才颤声道:“是浮屠令,真的是浮屠令。”

  吴秋屏眼神复杂的看著他,沈默了一会,才一字一字的说:“对这个样子的你,我不想行礼。”他身後数十个浮屠堡弟子惊疑不定的互相打量,他们身处外堡,尚且衣著华美,容貌出众,即便以前听说过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公子,也绝对想象不到衣香鬓影的浮屠堡中会有如此的蓬头垢面,五官庸常的继承人。

  苏媚娘叹息了一会,轻声道:“无论如何……你,似乎是受苦了。真不该让你出堡的,也好,记年,快跟苏姐姐回去,好好沐浴一番,再别像这个模样──”

  花记年後退一步,避开了苏媚娘朝他伸来的手,他低著头,紧搂著怀中少女。“不必了。”他低声说道。三年之间的隔阂足以磨淡他们之间并不牢固的纽带,何况不久前三人剑拔驽张的杀气还在空中残存,少年得以亲眼见证了浮屠堡中人所有的血腥和无qíng,赤luǒluǒ的杀戮,冲的原来亦师亦友的qíng谊只剩下表层薄薄一层虚伪而空泛的皮。

  他再後退一步,低声重复道:“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说过,人,留下,钱,你们拿走。”

  吴秋屏略带不满的看著他,如果花记年再大几岁,他便可以更深的辨认出男子眼中的担忧和维护,可是少年并未细看……於是又退了一步,惹得吴秋屏恼火的喝道:“你若不回,贫道就算是绑了你也要──”

  花记年冷笑著喘息了一会,脚向後退去,却绊到一具镖师的尸体,他猛的低头捡起尸体手中的铁剑,横空摆了一个迎客式,低喝道:“刚才是我没有用浮屠堡的功夫,你们若硬要我回去,我便再与你们较量一番,想来胜负还未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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