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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_鸢园主人【完结】(101)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去强抱元鹤;元鹤情急之下,抬手就是一个耳光。魏旷顿时呆怔原地,不能回神;元鹤颤声道:“你醒醒罢,莫要一错再错了。”他终于点点头,背过身去,怅惘道:“多谢司郎中点醒,旷知道了。”又唤来两个奴仆,道:“你两个护送沈司郎中回去罢;夜深人静,务必平安送至府上。”

  魏旷目送元鹤告辞离去,默想良久,不知不觉又漫走到馆鹤阁外。那白鹤凄唳一声,骤然将他唤回;他上前极温柔地摩挲它一身翎毛,尽力安抚它的恐惧。他淡淡苦笑,自言自语道:“他是痴人,难道你魏旷竟也成了一个痴人了么?”复又向鹤言道:“五载相思不相见,空妒于他二人千里唱和,便将一腔情愫都注在你身上,唯恐你再南飞,捐弃于我,却害你离群失所,经此严寒,是我之过;而今他既回京,我也就不必再将你羁縻在这方寸之地了,否则他当更恨我了。”便矮下身子,把那铁链解了;又轻拍了拍那鹤道:“去罢,到江南去,到虞州去,替旷好好看一看我那暌违多年的乡关;再望一望他的寓所,看看是不是与京中旧宅一样……”说至这里,已是泪落潸潸,不复平日矜愎④脾性;他失魂落魄似的要回房中去,却蓦然听得羽翮振腾之声,他回首顾望,见那白鹤低低盘桓几回,终是长鸣着没入层云。这正是:

  有意落花无情水,各自飘流勿磋磨。

  第97章 心急归京

  话说绍庆七年中,敬宗加冠,太皇太后渐渐放权还政,少问朝事。这敬宗年纪虽少,却自有主意,既对先帝草草沦弊①的新政颇有微词,亦不喜欢祖母囿于成见、手段强硬;他深知党争之贻害,并无甚么新旧之见,更何况臣子间彼此牵制,为人君者才能安心。这年间敬宗召还了数位嘉治党人,徐弼正在其列,却不曾有谢灏的名;沈仲鸿因受了其兄的福荫,亦升调京中。听闻仲弟入京,沈元鹤与妹妹妹婿齐到城外相迎,几家人哭作一团;又见当年尚在襁褓的侄女,转瞬已值破瓜之年②,出落得袅袅婷婷,又是一番欷歔不已。

  敬宗恩令广施,教元鹤心怀期望,以为谢灏不久也将还归,遂频频提笔寄书与他,满纸欢欣雀跃之辞。而谢灏对此却颇冷淡:他自知与他人不同,但要太皇太后在一日,他便不可能做甚么洗雪昭忠的美梦,更无论与父兄、严真团聚了;而且他今添了一身旧伤新病,心境萧索,不觉间已生出些得过且过的情绪——然他究竟不忍拂了元鹤的欢心,总道日后回京与他再游瑶苑、同编诗集,望一弥补多年隔绝之憾。

  元鹤也知他从来是报喜不报忧,除却是极大的坏事,瞒不住也不想瞒,才向他寻求一点慰藉之语。譬若绍庆十三年春某日,鹿奴在河边玩耍,失足跌落水中,幸而被人救起,整整高烧三日,方从鬼门关拉扯回来;谢灏无妻无妾,膝下只这一个养女,视作掌上明珠,百般宠爱,这一回横祸真教他急得发狂,日夜守在鹿奴床前,也三日不曾合眼。女儿终于悠悠醒转以后,他一下子泄了精神,竟也大病一场;这可苦了同书及李娘子一干人,同时照顾一大一小,忙得脚不点地。元鹤问听此事,亦是焦心,几回传书,并附了几方调养的药去,以示挂怀;谢灏感激复书,每次都道身体见好,元鹤读来反倒愈发愁闷,生怕是他不肯表露实情:记得最后见他时,他就已大不如从前康健,这几年更是病了又病,哪能像他信中所说的恁般无事呢?

  其间种种故事,略去不提。但说绍庆十四年九月,太皇太后薨,次年敬宗改元宣隆,诏还谢灏,复其右谏议大夫之职;元鹤喜难自禁,屈指算着日头,眼盼盼望着故人重逢。谢灏沦落多年,而今守得云开见月明,自然也是眼开眉展,却因笑得太开怀,牵动旧伤,连连咳嗽起来;同书急忙端了水来,道:“阿郎慢些;这固然是天大的好事,但郎中嘱咐过大喜大悲不利将养,莫总思量这些了罢。”他饮了一口,低声道:“我与严真远隔南北,十年不见,眼见这病躯日渐衰残,每每只怕此生再无相见日,今忽得此恩典,又怎能不教人触怀呢?”复怅然道:“也不知家中大人身体还矍铄否?十五六载不得在身前侍奉,实在愧为人子!”同书劝慰道:“阿郎且放心,家中万事都好,只待您回去同叙天伦呢;反倒是阿郎该先照理好自身,这多年竟消瘦得这样,教大人见了岂不伤心!现下春寒料峭,才染了风寒,还没好全,千万勿要再在窗下受风了。”

  他笑道:“你这些年倒是唠噪③起来了。”话音未落就又咳了起来;同书赶紧扶他进了内间,坐在榻上,苦笑道:“若非阿郎总宵旰操劳,不顾惜身体,我也就不唠噪了。”他道:“你跟着我受了罪了。”同书摇头道:“阿郎说这话太见外;说句逾矩的,同书心里一直将阿郎视作兄长——兄弟患难同当,哪来得甚么受不受罪的说法呢?”他携了同书的手,拍了拍他肩头,微笑道:“我也将你当作弟弟的;去罢,不必守着我,收拾一下行李,过两日我们便上京。”

  弘州江河交通,便先行水路:谢灏与同书及两个小仆乘一舟,李娘子则揽着鹿奴,与婵儿等人乘另一舟;入了关中,便弃船登陆,租了两驾马车,往历京而去。自弘州至京师,路程并不算极遥远,一干人却已走了月余,原都因同书不放心主人身体,唯恐旅途劳顿使他病情更重。谢灏过了秦岭,见着这魂梦中熟悉的山川风物,心底不由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但他却再按捺不下急切的欲望,往往催促,恨不能背上生翅飞入历京——他与严真已蹉跎了恁多年,有满腹的话儿要与他言讲,岂能在最后一刻迟滞徘徊?三春苦短,他还要与严真到瑶苑赏芍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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