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才子情隐本事_鸢园主人【完结】(35)

  他先是哭笑不得,伸出指头将谢灏的泪珠揩了,又自悔起来,以为自己做得太过,不仅没能教他止住相思,反教他如此伤心起来。既以为全是自己的不是,便不忍心再说他甚么,只是将谢灏扶正了身子,低低叹道:“汝真痴儿也!此非正道,合该要受苦的……我既算得你半个兄长,怎忍能见你、见你这样?”他回握住谢灏双手,垂眼苦笑道:“也不知前世造了甚么孽,竟教我遭见你这么个冤家。”

  不多时,马车已停至谢家别院的门前,元鹤与上来帮衬的同书一齐将他迎了下来。他对同书道:“你家郎君酒饮得太多,正是醉醺醺的了,方才醉话个不住;莫忘了给他盛碗解酒汤来,擦洗好了再歇息,万不可教他贪懒胡乱睡了,否则身子要不爽快的。”同书迭声应着了,一面扶着谢灏,一面送别他去。

  谢灏半倚在同书身上,任凭他小心扶自己回房。诚然身上乏力,头脑却并不那样糊涂——他自认虽非海量,却也算得半个酒豪,况且徐弼的酒又不烈;那会子他是半醉半醒,就势做出些半真半假的酣态来,又借酒吐诉些怨艾的话儿,活像个掊斥负心人的妇人家。不过沈元鹤见多了他撒娇使性,不以为怪,彼时又心下不忍,一时未曾识破,反过来安抚他一路;谢灏心中欣喜万分,浸了蜜水儿似的,奈何酒意浓重,回应不得,只低头出神凝看元鹤捉住他的那对手:秀削欺腻玉,修纤疑春条,指尖上有常年写字磨出的薄趼,真是怎么瞧怎么喜欢。

  待喝了解酒汤,他已清明了泰半,兴头上来,教同书铺纸研墨,要作诗一篇;也不思索,旋即落笔,题目是“醉后怀严真”,可想了想又将“严真”二字划去,道是:

  醉后怀人作

  绮席铺陈敞画扉,新醅栀子正菲菲。

  都嗟巧笑鹅黄袖,独爱幽吟竹绿衣。

  及此遭嗔犹并坐,何时解意肯双飞。

  但求尽日能携手,谩道痴情总见讥。

  展读了一遍,自觉不错,本想寄与元鹤,俟其回音,探其想念,只是又思及他必然还以为自己醉得昏昏,哪里还能作得甚么诗;便收将起来,和衣卧下了。

  明日起来,至后园中散步,远远瞥见两个人影,原是同书和他那个相好的婵儿躲在一处说话儿。当初谢灏答应要为他两个主婚,如今婵儿年纪已到,同书却还未满,他向来是体谅人的性子,便也默许其一处吃饭一样行动,与一般情人无二。见他两个小儿女面貌欢悦可爱,正是心愿得偿的模样;反观自己,却是万般坎坷,好比人在洞黑里摸索,前怕行差踏错,后恐误失良机,昨日才仿佛窥见一点光明,焉能不趁时讨乖邀宠?

  心下打定主意,回至城东家里,先请过大人安,便直奔自己那里;不意却逢见大兄谢沃一家:谢沃在前,手里牵着小女,嫂嫂韩氏从后,怀中抱着乳儿,正在回廊处观景休憩。谢灏拜见过哥哥嫂嫂,谢沃责怪道:“冒冒失失地,成个甚么样子?好歹也做了官的,更要留意风度才是。”他答道:“一时着急便忘了,不过左右也是在家里,没有外人。”谢沃皱眉道:“家里也不行,君子慎独你忘了么?”韩夫人看不下去,扯了扯丈夫衣袖,又对谢灏笑道:“不知是甚么事如此急迫?”他道:“我是来寻我那把琴的,不知还在我房里么?”谢沃道:“早就搁起来了,你又不弹;大抵是在哪间偏房里罢。”谢灏道了谢,回头果然就在一间厢房里头寻着了;虽然多年不用,但一直以锦袋裹着,并未受潮落灰,他试着拨了两下,弦音清越,心下满意,携着走了。

  原来这谢灏是念着那日与元鹤约好将自己那把旧琴带来,与他抚琴,好作个名副其实的“枕琴郎”;可怜他一片苦心,也不知那沈元鹤承受与否。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33章 狎谑沈腰

  话说此时节正是夏月,天气燠热,沈元鹤午憩不成,起身把一素扇,一边扇风一边当窗读书。忽听得外头喧闹,向外张望,远远听见是瑞符向人说些甚么,颇为焦迫:“阿郎尚在休息,烦请郎君先到中厅坐坐,过会子再来罢……”元鹤出了房来,扬声问道:“瑞符,是何人在外面?”瑞符还未应声,先是那人答道:“严真,我送琴来了!”这声音他再熟识不过;打开院门,果是谢灏,怀中抱琴,眉眼可爱。转头对瑞符道:“往后凡是谢郎君来,直来唤我便是,不必拦他。”瑞符答应着退了,他两个则同进得房来。

  屋里并没有琴台,元鹤就教谢灏将琴置在另一头的矮几上,请他入座。见他面上汗涔涔的,元鹤笑道:“这天恁热,也难为你过来,瞧这额上净是汗。”说着便从怀袖中掏出一块绡帕,正想抬手与他揩拭了汗珠,却忽地觉得不妥:这情形不好似女娘体贴情郎一般么?自打知晓了面前人心思,他行事上就不免瞻前顾后起来,曩日里那些不过朋友亲近的举止也要几番斟酌,不肯在谢灏清醒时泄露了情怀,唯恐添油炽薪;可他哪里知谢灏佯醉扮酣,早将他识透,定要把他拿掇住了呢。

  因是谢灏眼疾手快捉了元鹤的手,不许他缩退回去。元鹤自然不肯,便要去挣,而他愈是挣,谢灏握得就愈是紧;元鹤两目瞪视,微有诮责意,他恍若不觉,只是含笑。二人对峙一会子,元鹤心软,暗自叹气,先败下阵来,撇开眼道:“复清,你先放开。”但他并未动,只是逼问道:“帕子都取得了,为甚么又不擦了?”元鹤道:“这帕子与你,自己擦了便是;又不是我家圭郎,还要人看顾。”他笑道:“旁的人我不要,却只要严真看顾。”这话径直得很,不免激得元鹤面上飞红,半晌温声道:“替你擦了就是,真是拿你无法;可是你先得放开我。”谢灏这才放手了,教他给自己抹汗。元鹤心底暗唾自己如何又着了他的道,手上便不关心,只是胡乱涂抹一气,就忙要把那帕子丢了;不成想教谢灏夺将过去,揣在自己怀里,笑嘻嘻道:“这绡帕绣工不错,须得勤俭爱惜才是;严真不要,我便收走了。”元鹤心道:一块素帕,哪里论的甚么绣工?真是明眼说瞎话。汗巾手帕是贴身的物什,故而交换这个是极亲密不过的事;他心思撩乱,不去看谢灏脸孔,便回身抚摸方送了来的那把旧琴。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