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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_鸢园主人【完结】(77)

  谢灏思忖不语;趁其失神,那人陡然从袖中掏出匕首,直直向他面门刺来!谢灏哪里料得,幸有侍卫与那人缠斗,只将官服划了一道口子,并未伤及皮肉。四周百姓见状奔逃,同书亦惊魂未定,忙扶住主人,谁承想又猛听得破空呼啸一声,竟是从脑后飞来一支冷箭;这时已来不及闪避,教箭镞深深嵌进谢灏左肩,汩汩血流个不住。同书从来怕血,这时大哭,反是他自己捂了创口,忍痛强笑道:“却哭甚么,胆量忒小;此定是邪曲所为,却不知因愈显君子之贤正也。”不多时,二刺客就逮,拷问而知其果为裕庆侯府中人,是为故主复仇矣。

  这里先且按下,却说元鹤赶至灾地,收束官袍,换得短衣,就日夜守在江河堰口,即便宿雨不绝,夜凉彻骨,也不肯回衙中少休一会。工部同僚劝他既非治水的有司,何必如此劳瘁,他却道我与诸位奉王命赈灾,都是为了百姓,哪有倚仗官身而偷闲之理;况百姓既还认我沈元鹤是个人物,蒙此爱戴,就更不能离去,否则便伤了生民之心了。众人见他如此,皆感佩不已,于是齐心协力,二旬之内补葺了堤防,安顿了流民,又惩治了数个贪枉成性的官吏,总算可以复命;元鹤也忽地卸了气力,一时竟昏倒在地。

  醒来已是寅时,元鹤见有人在对面榻上睡了,原是昔年尚在户部作员外郎时的旧友,想是守候得乏了。他不愿惊动,悄悄披衣起行;庭中正细雨霖霖,遮蔽明月,点点滴滴,敲在梧桐叶上,本是清秋景色,却不觉哀戚,都因想到百姓可以安居,不复水涝之患,便觉欣慰。那户部好友这时却也醒了,与他攀谈道:“过两日待这里事务了结了,就可归京了;只不过如今京中与我们去时可算得风云大变矣。”元鹤心头一悸,问道:“可是出了甚么事?还请如实告我。”那好友这才想起众人怕元鹤忧心分神,都心照不宣地不与他提起朝中事,然这时见已瞒不住,只得与他讲说了谢灏与裕庆侯之争。元鹤本就觉着谢灏举动有异,故也并不如何讶异,只是低头太息;却不想闻及谢灏当街遇刺,顿时竟又要厥倒。

  第74章 相约白首

  话说沈元鹤得知有人行刺谢灏,一时支持不住,直要昏眩过去,友人忙上前搀扶住了;过了一会,他缓过神来,道:“刚者易折,他却是不听;又是个至真至纯的性子,不肯牵连我,唯恐我上书为他求情,因而才趁我在外治河时闹得这样大的动静——可若真顾及着我,却怎不想我知晓他受了伤又该如何伤心……待天放晴,我欲先行回京,还请转告同僚。”友人拦他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元鹤日夜兼程赶往京都,路上顾不得歇脚,饮食也潦草,不过用了六日五夜便来至谢公府前探望谢灏。谢沃引他至谢灏房外,叹道:“我这弟弟,行事天真莽撞,这回终是自己惹了麻烦了;他向来听你的话,你多劝劝他——爷娘年高,莫总教人操心了。”他道:“实则我从前也劝过的;然方实兄也知,复清是个执拗的,无甚成效。”谢沃苦笑:“也罢,随他去罢,他既已成立,别人也拿不了他的主意。对了,你也不必这样生疏唤我,我早知道十一郎与你好的。”他微微一怔,低首道:“阿兄宽宏,弟不胜感激。”谢沃笑着点了点头,开门教他进去。

  转进卧房,便见谢灏侧身向里卧着,好教缠了布条的左肩悬空;元鹤眼眶登时就噙了泪,不自禁伸手覆上他肩头。谢灏觉着有人触他,便要回手去捉,不料眼前却是朝思夜想之人,喜出望外道:“严真,你甚么时候回京的?这样快就来看我了。”他道:“今日回京,我便来了——你遭得这般伤,我哪能不急着来看你!”见谢灏挣扎着要起身,他便小心将其扶坐起,教其倚靠床头。

  谢灏道:“只是小伤而已,不严重的;严真当初可说过我福大,要长命百岁的。”他见其这时候还讲甚么顽笑,不由负气道:“那是我信口胡诌的,我看你就是个福薄早死的命。”谢灏则勉力握住他右手四指,笑道:“却也无妨;今生幸与严真结作鸳鸯侣,便是明日就死了也无憾了。”他却抽了手出来,低泣怨道:“还说这话,是存心的不是?早知你这样不爱惜身体,平白教我担心,我就不跟你好了,还能少流些泪。”谢灏笑道:“严真莫说气话。”他便瞋谢灏一眼,道:“甚么气话,我说的原是真心话。”谢灏霎时间紧张起来:“好阿龄,你明知我最听不得这样话的;我若信了,要是哪日真寻了短见,你千万记着常来祭我,也不算撇了我二人多年恩情。”看他发痴,元鹤连忙捂住他的嘴,摇头道:“我再不说了,你也莫说,恁地晦气——我如何舍得离了你去呢?我原是最喜爱你那脾性的;自己无有,能见你这般也是好的。”谢灏这才又露了笑容。

  二人深深对望,元鹤仍是感于悲戚,不由哀咽道:“故年贫贱,害了雯娥;如今虽富贵胜人,却不想又眼见你遭创,到底心里有愧……若能预知,我也就不出外了,也好与你做个照应。”谢灏便谑笑道:“瞧,严真竟也糊涂起来了!社稷百姓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严真亦自知之也。”又抬头见元鹤形貌疲瘦,神色憔悴,鬓间似隐约藏了一丝白发,怜道:“我方才这话也不必说,严真为民治水,自然劳心劳力,我都明白的。”

  元鹤则笑,不禁去轻抚谢灏散发,道:“冤家,你若是心疼我,以后多给我省点心,我就好了。”然复蓦地叹息道:“只恨我不曾早与你讲那些道理;嘉治二十六年纪开峻之奚州时,尝剖说朝局,劝我莫要树敌、左右逢源些才好,还教我说与你们几个,只是我那时尚且年轻意气,断然辞拒了他。”谢灏道:“即便说了,我也不依从的——你晓得我是甚么样的人的。”他颔首道:“是故此来我也不是来劝你的。”虽恁样说,谢灏心里又哪能不猜得到他伤感万分这时却不欲再流露,便遂了他的意,转了话头笑道:“那严真是为了甚么来的?”他浅笑道:“还能为甚么?当然是来瞧你的伤好了没有!如今要我看已好了大半了,全不碍着你说笑。”谢灏道:“这原是严真的功劳;你来看我,我便痊愈得快了。”他道:“那我常来探望,早日康健起来罢。”又想到甚么似的,温声道:“俗务纷纭,终究役神劳形,不若相约白首,同隐青山,做一对‘野鹤’,也不算辜负了我这姓字;复清以为何如?”谢灏道:“善!届时在历京或承阳都好,别置宅院,庭前种满芍药、翠竹,闲来便吟诗作赋,观花赏月,相对终日,其惬意乎!”元鹤闻言莞尔,脸色也渐渐鲜润起来了,携了谢灏双手道:“如此你更应保重身体,毋要背约弃信才是。”这时他欣喜得紧,只见得谢灏点头应允,却不曾发觉对面人眼光黯黯,原是遮掩心事,尚有衷辞未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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