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关起来了，你就会爱我了
看见凌珑出现在自己的桌子上时，李南溟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是被化学物质灼伤了手，脑子还是好的，但他还是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意识到这是真实的凌珑。
十几分钟可以发生太多事情了，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和凌珑对坐，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
凌珑哭了，哭着问他：“你想我么？”
李南溟沉默。
这是个太难回答的问题。他无疑是想的，四年了，没有一天不想。但“想”之于他们，已经是一个太轻的词语。
“你怎么来的？森林不管了吗？山神不当了吗？你是……”李南溟顿了顿，“是只来一会儿，还是可以不走了。”
李南溟本不打算一连串问这么多，对面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照理说他该不忍心的。
要说这四年，他过得也不算憋屈，扶持绿野村崛起，在江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银行卡里有一笔不多不少的存款，没有父母需要赡养，没有家庭需要打理，鸡毛蒜皮的事情找不着他，拥有钱和自由。
是啊，怎么算憋屈呢。
李南溟低头看自己被包扎得好笑的手，以及两个膝盖上若隐若现的暗疮。
手是被灼伤的，照理说更严重，膝盖处只不过是八年前在古塔里跪出来的陈年旧伤罢了，要是他不耿耿于怀，都几乎暗得可以忽略不见了。
但他耿耿于怀。
他就是个耿耿于怀的人。
八年前凌珑不告而别，他跪在古塔里一个月，没有等来凌珑。
四年前他将李显贵送入监狱，拿着凌珑给他的那片藤蔓叶子回到森林，等到的是凌珑再一次食言。
现在，凌珑突然出现了，说想念他，说想把他带回他的森林里。即使他和凌珑之间横亘了太多小情小爱之上的东西，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李南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李南溟抬起眼，冷淡的目光落在凌珑的眼里。他看见凌珑在发抖，因为他的眼神而发抖。
真的已经成为很厉害的山神了吗？怎么被看一眼就哭成这样。
即使如此，李南溟还是冷漠地说出四年前伤害他的那句戒律：“山神爱众生，绝不偏爱某人。这条戒律，你不管了吗？”
“已经没有这条戒律了。”凌珑告诉他，“这四年里……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哥哥，你愿意听我讲吗？”
那双翠色的眼睛含着泪，他的弟弟如此央求他，此刻他再怎么痛，也不可能狠心回绝他深爱的弟弟。
在李南溟的印象里，凌珑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是口齿伶俐、表达清晰的小孩。
但凌珑讲述他这四年的故事时，意外地连贯和清楚，不放过一处细节，把所有细枝末节里他对世界、对人类、对生灵，以及对他的爱，都不遗余力地表达了出来。
讲完这一切，凌珑含泪殷切看着他，说：“哥哥，现在世界都会支持我们相爱的。”
李南溟看着凌珑。
凌珑只坐了椅子的四分之一，身体已经全然倾斜过来，只要一个起身用力，就可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他就可以抱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帮弟弟擦掉脸上的眼泪，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
以前是多久以前了？八年了。人生又能有几个八年。
“所以，你想让我跟你回去。”这是李南溟沉默听完凌珑的讲述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凌珑怔了一下，表情有些无措。
李南溟知道，此时的凌珑一定期待着他感激涕零，最好也一样泪流满面，他们一起抱头痛哭，哭诉八年终于熬过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重新在一起。
他也想这样。
刚才听到爷爷那一段的时候，他的手狠狠掐紧皮肉里，才止住上前拥抱凌珑的冲动。
但这八年，他也是痛的。
就像一层皮肉被硬生生扒掉，新的皮肤再长出来，需要时间，也需要考验。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哥哥，从前他想把凌珑关起来，但是凌珑跑了，跑了以后想要再回来，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即使李南溟爱他。
——也正是因为李南溟爱他，阴鸷地爱着。
李南溟抬起冷淡的眼，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回去？”
凌珑睫毛都在打颤，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李南溟继续反问：“因为你做了这些事情？因为感动？”
几滴泪落下来，凌珑说：“因为……爱。”
“我忘记了。”李南溟盯着他，更为锋利地补充道，“四年前我已经戒掉爱你这件事。”
那双翠色的眼睛扑闪了两下，更多的水光泛滥出来，看得李南溟都要心软。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凌珑的眼泪，从小到大都是。
“你骗人！这些……”凌珑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看着桌子上的相册，“这些……都是证据！”
说罢快速地回头看过来，眼神可怜又倔强。
凌珑的眼泪永远具有杀伤力，大抵也是被抓住把柄的李南溟心虚，总之心虚和心软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李南溟听见自己说：“过来。”
凌珑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坐在床沿。
离得很近了。
李南溟清晰地看到那双翠色眼里盛着多少眼泪。那都是他的杰作，是他把凌珑惹哭的。他真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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