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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_书归【完结】(122)

  “十日后我就启程去北疆啦。”他抖着手将一杯子酒在墓前滴落在地上,拾起袖子揩了把脸,吸鼻子笑,“我早跟你说过,我能做上监军的,你当年赌输了吧哈哈哈!我现下就是个监军了,同温家大公子一样,啧,我是不是很出息?”

  “……嘿,你在笑我罢?啧啧,你这人没意思。”李庚年有些泄气,拳头跟冰凉的松石墓碑碰了碰,像打在人肩头上,“人一辈子就该追追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若要都跟你似的,那都得成仙了,没意思。我就喜欢功名,我就喜欢金山银山良田美妾……算了,美妾还得养着,有点儿麻烦,良田就成……”

  他给自己也斟了杯酒,一仰头喉结微动便gān了,老辣的酒气从腔中漫开去,霎时灼得他全身都一阵刺热,好似化了胸中阵阵块垒,流散去,那些化不掉的坚石也仿若被麻痹了一瞬,叫他不禁一凛背脊呼出一声:“哗……从前没觉着,这酒还真挺带劲。”

  “——本侯爷的口味,还能有不好的?”耳边有人拍着桌板,口气笃定地挑眉斥他。

  李庚年昏沉一晃头,睁开眼来,烈酒一瞬的灼热退散,此刻周遭除了无边chūn风,什么都没有。

  他空dòng望着墓碑上的刻字,沧然地一笑,痛道:“怎么就快五年了……”

  这光yīn,太快,快得叫人抓不住衣袂,拦不住片羽。

  如烟的棉雨中,李庚年规规整整地收回腿脚跪好了,涩痛着双眼,叹了口气,合了双手往墓碑前俯身下去,沉沉默念了一会儿,便一拜,再一拜……

  “侯爷,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

  海棠下微风从枝丫间穿行,带起的琐碎轻唳,像是沉静的话语声,从李庚年耳边柔柔chuī拂过去。他抬起手背揉过眼睛,从地上起身将墓台上摆的物件给一一收了,然后再跪,再拜,再叩,再言,终于,伏退一步,起身退出了南园去。

  小径往北,一路的琼花绿树更显清幽妍丽些,李庚年拂开柳枝进了北园,一边gān娘gān娘地捧着公主殿下的兴头,一边放了包要摸高丽鱼饼出来,这时候走到公主墓碑跟前一瞥眼,竟见墓台上已然安放了一个不知何处来的红木匣子,外观普普通通,一丝刻绘也无,只能瞧出是上好的木质,十分素雅。

  “诶?……”李庚年睁大了眼睛跪到墓台前去捧起那红木匣子,红木匣子挺大也挺沉,“gān娘,瞧不出来啊,您都这样儿了还能有相好来看您呢,啧啧,风姿不减当年。来,我替您瞧瞧里头是什么,啊。”

  李庚年盘腿坐了,将那红木匣子打开来,只见木匣子里头彩釉雕漆,颜色艳丽,jīng美非常,当中摆的不是别的,却正是同他自己带来的一模一样的高丽鱼饼,却比他自己带来的更加jīng致,口味也更多。

  “这匣子我好像在皇上御案上瞧见过啊……”李庚年抬手捏了个鱼饼放进嘴里,讶然道:“还热的呢,gān娘,是皇上送来的么?……不会啊,皇上昨晚上在温大人府上待到半夜才回宫呢,今早还要见贤王殿下,哪儿有功夫像我这么乖顺来孝敬您啊,对吧?”

  他嬉笑着嚼着鱼饼,心里想这京中还有谁能带高丽鱼饼来给公主扫墓的,思索中忽然眼睛一亮,叫道:“啊,那就只能是……”

  他重新审视这手里的彩釉红木匣子,只觉这匣子比御书房里他瞧见过的任意一个红木匣子都大,“啧啧,真真大手笔啊……gān娘,可说你当年是嫁错人了吧,这简直是qíng圣啊……”

  .

  “……你是qíng圣啊老五?你是不是疯了?!”贤王一回京就听闻霹雳般的惊讯,他简直也顾不得礼数了,此时立在御书房里一拍椅子扶手就站起来怒斥道:“你为个断袖就要辞殿退位,你将齐氏江山放在什么位置?!”

  “那齐氏江山又将朕放在什么位置?”齐昱淡淡笑着垂眸看他,事到如今也不怕撕破脸皮,“承认罢,皇兄,你不就盼着珏儿登基么?这天你早就想要了,暗地里追杀康王这许多年,死士也养了不老少,不就怕丝毫细枝末节影响了你儿子的皇位么!朕马上就让给你,怎么,你还嫌烫手了?”

  贤王被他这话打得一顿,不置信道:“……老五,我从小带着你跑带着你打猎she箭,这qíng分算到今日,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你自己说说,”齐昱脸上的笑并不变,他沉稳站起身来,双手掌在御案上俯视着贤王,“当年我若不同你jiāo易这位置,真到了胜负角逐之时,你又真会留我一条命在么?还是你就只会留我一条命在?”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从小牵着你去国子监去塞北疆场,我怎可能忍心杀你!”贤王两步走到他面前,额头浮起的青筋若隐若现,“当年你寻我jiāo易之时,也是我正要同你认输之时,可我真心认输你又信么?老五,你从来都是多疑又坚毅,早把我同康王划作一体,我若不是顺着你意,叫你觉得我有所图,你可能信我要弃了夺权之事么?”

  “……你说什么?”齐昱直起身来退了一步,皱起眉头,“那你一直答应齐珏之事——”

  “都是幌子啊!”贤王沉叹一声,急得都快哭了,“老五啊老五,你真是个好皇帝,你这是为何啊……哎,你从小就是个钻牛角尖儿的,太子、康王不是好哥哥,我呢?这么多年,你也不拿我来当哥哥么?”

  齐昱叹口气,“罢了,皇兄……此事就算是朕想错了,大事当头,此事便暂且一放,来日我二人再纾解罢。”

  “现下你待怎的?”贤王泄力地坐回座上,双手捂着脸狠狠搓了一把,“是,你是说过珏儿今后是要做皇帝的,可现下也太突然,珏儿还太小了,我,我怕他——”

  “怕什么,皇兄。”齐昱也慢慢坐回龙椅上,看着他道:“有温熙之在,有朕在,有你和誉王在,珏儿这皇位稳中之稳,若不如此,朕再过些年还不纳妃嫔,天下起了什么不该的风声,这江山更待飘摇了。”

  “你纳妃嫔不就好了么?”贤王有些崩溃地扶着脑袋,“你装什么好人。”

  齐昱笑了声,“皇兄,你母后,我母后,当年的镇南皇姑……后宫里那么多女人,现下你皇妃,他们都怎样?你还看得不够么?……这金丝笼子里头,不是什么好所在。既没什么qíng分,朕何苦要随手就糟蹋别人一辈子。”

  贤王苦道:“那你又替珏儿想过么?珏儿就要在这金丝笼子里头过么?”

  齐昱轻叹一声,眺目望向御书房外游廊柱角拼接出的天光,笑道:“皇兄,你想想,当年珏儿满月宴上,抓的是什么……他第一回进宫坐在先皇腿上时,第一句话是什么……上月御花园赐宴,一众皇孙宗亲的小辈立在景山上往宫外望,别人都说看见了晨钟暮鼓,看见了闹市民居……你儿子说了什么,你知道么?”

  贤王愣愣:“他说什么了?”

  齐昱勾唇一笑,挑眉道:“珏儿说,他看见了朕的江山。”

  贤王双目顿红,“珏儿他……”

  “朕一直都信,帝王龙脉,与生俱来。”齐昱抬手拂过自己龙袍肩肘处的一道褶子,沉声道:“有些真龙在身上,在脑中,有些真龙,在骨子里。皇兄,你且看着罢,珏儿会是个好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丽国君计算qíng谊的方式:送红木匣子,大小决定qíng分轻重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朕的匣子好小,连皇姑的都比不上。喂,好歹是搞邦jiāo的啊,国君你能不能上点心!大家都是qíng圣怎么待遇这么不一样啊!

  胭脂:没关系,哈尼,我有很多呀!(展示匣子)

  皇上:老天……朕怎么觉得更nüè了……

  ☆、第116章【国君忽想请教】

  宿醉招了风,温彦之时近中午才缓缓起了身,全然不记得昨晚喝了酒后发生了什么,迷茫看着自己熟悉的屋子:“……”

  明明记得要同知桐和龚兄一道睡的,好容易跑出去一天。

  ……怎么睁眼还是在自己屋里?

  他抬手摸了摸身上,袖子晃动间忽钻出块龙纹绢帕来,他拿起来一端详,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如何一回事,不禁无奈叹口气笑,出了院子问下人老爹何在。

  下人报说温老爹今日本休沐,正在花厅用膳,完后还要去宫里同高丽和谈的。温彦之便摸去花厅同老爹坐了,问大哥二哥呢。温老爹说今日贤王回京入了宫,老大老二进宫去和齐昱议事了。

  温彦之默默点头,趴了两口饭,“昨夜里……皇上送我回的?”

  温老爹听着,肃容吃着菜,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外面门房突然报进来:“大人大人,宫里来人说和亲之事忽然被高丽国君收回了!现下国君正在公馆收拾,要带着公主启程回高丽,皇上来人请您入宫去劝劝。”

  温久龄听得眉头都打绞,顿时搁了碗就站起身,“胡闹。”

  他虽能理解国君心疼女儿婚事,而何时启程返回属地也是附属国的自由,但这和亲之事是高丽说出口的,至今还没个定局,是拒婚还是换人尚未说好,高丽身为附属国土,竟于此时忽然要拂袖而去,这将我朝皇上的脸面搁在了何处?将高丽自身置于何地?

  简直是幼童之举。

  温久龄命人取来了官服,穿理好了就要出门。温彦之猛扒了几口饭连忙跟上老爹:“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温久龄顿了步子就回头瞪他,“回去。”

  温彦之直愣愣道:“邦jiāo之中,有来亦有往,这是父亲教我的。是故高丽要劝,皇上也要劝……儿子,去劝劝皇上息怒。”

  温久龄微微一怔,细想片刻,点点头,“此事尚可挽回,若闹得后头邦jiāo之中也尴尬,就枉费为父早年一番铺陈了。哎……”他叹着气领着温彦之上了车驾,回头睨儿子:“你其实就是想进宫见皇上,是不是?”

  温彦之面无表qíng坐在对面规规矩矩道:“绝无此事。”

  温久龄唉声摇了摇头,苦笑着抬手理了理幺儿后脖颈的翻边,嘱咐一二礼数,便不再说话,想回了高丽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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